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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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離給醒了一陣又睡過去的阿軒掖好被子, 回頭發現蘇景陽還在發呆,挨過去坐到他身邊溫聲問:“你怎麽了?今天看起來總是魂不守舍的。”
蘇景陽聽見陵離的聲音才有些回神,彎起嘴角笑笑, “沒什麽沒什麽,阿軒睡了嗎?”
“嗯, 睡了……你真的沒事?”陵離不放心的又問。
蘇景陽搖頭,“真的沒有, 就是昨晚有些沒睡好。”
其實是因為容辭前一天的眼淚還有那句話讓他有些無法忘懷。容辭說“謝謝你出現”, 結果讓他的能量進度條漲到了8.7%!蘇景陽都震驚了, 他仔細猜測了半天,後知後覺的才明白了容辭為什麽會這樣。
或許,是因為六十年後, 容辭的身邊已經沒有他的存在了吧,所以才……
現在不說六十年, 阿離很快就要進宮去, 他也差不多能離開了, 恐怕連半年都不會有了。
容辭嘴上總是說不會強行挽留他, 但是心中肯定還是很不好受的, 隻不過性子使然, 很少表現出來而已。這才稍稍流露出了一點, 蘇景陽發現自己竟然心痛如絞!有些喘不過氣來!
蘇景陽用手用力的揉了揉臉,神情很委頓, 心口仿佛被醋浸泡過, 又酸又疼, 難過的不想說話。
陵離端詳他片刻,感到了些什麽,眼睛朝著門外看了看,手搭上他的胳膊,問道:“容辭呢?我這邊也沒什麽事,不如你回去多陪陪他吧。”
“他去找容華了。”蘇景陽昨天問容辭說打算怎麽辦,容辭說會把情況如實告訴容華,免得他被糾纏得莫名其妙,也好讓他自己能有個決斷。
也不知道容華知道了事情真相後,會有什麽反應,唉。
陵離聞言點了點頭,“那不如就在我這睡會兒?”
蘇景陽剛才也不算說謊,因為他晚上的確沒怎麽睡好,聽陵離這麽一說,他將腦袋一歪,靠在陵離的肩頭。
“我要睡這兒,可以嗎?”
陵離笑了笑,側眸看他,“可以,但你這麽睡不會舒服的。”
“舒服很舒服。”蘇景陽腦袋蹭了蹭,又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揚起眸對上他含笑的眼神,兩人離得極近,氣息交纏在了一起。蘇景陽跟他對視著,突然就有些傷感,“以後我們分隔兩地,別說這麽挨著靠著,就是想見一麵都難了。”
陵離聞言眸色也暗淡下去,抬手撫摸了一下他的脊背。
“不過,阿離。”蘇景陽烏黑的瞳眸裏璀璨的光亮一閃而過,他神情非常堅定的對陵離道:“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過得很好的,阿軒也肯定會好好的!一定!”
雖然不能告訴他以後的事情,但是說一些祝福的話還是可以的,阿離聽了或許能得到些安慰。
陵離看著他低柔說了句:“謝謝你。”
蘇景陽就這樣靠在陵離的肩頭眯了會兒,陵離一動不動的任由他靠著,等明嘉盛來看阿軒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地坐直身體。
蘇景陽起身坐到桌邊倒茶喝,餘光不時的瞥向那邊正跟陵離淺聲交談的明嘉盛。說真的,他雖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怎麽都沒辦法將明嘉盛看成阿軒的兒子,畢竟阿軒還這麽小一點……可是明嘉盛不論是對陵離,還是對阿軒,都完全是恭恭敬敬的對長輩的態度,看起來是這樣的自然而然的,讓人一點都感覺不到別扭。
瞧他現在這幅還算平靜的模樣,應該還不清楚容華已經知曉了所有的事情……
明嘉盛知道阿軒已經有些退燒了,不會再有什麽大礙,稍稍待了會兒就離開了。陵離望著他遠去背影,終於克製不住的露出些奇怪的神色,這個人對阿軒似乎太過於關心,實在令人捉摸不透。
蘇景陽感覺到陵離的困惑,給他倒了杯茶,端給他,道:“或許如他所說,把你當成了親人了吧。”
陵離接過茶杯,垂眸思索了一下,才看著蘇景陽緩聲道:“其實我一直不解,容華也這麽說過,說我很像他的一位親人,但是我跟他們兩人應該都沒有血親關係,大概是他們兩個共同有一位跟我長得非常像的親人,有關係的是他們才對。郝嘉盛一直糾纏著容華,容華厭雖然看上去厭恨他躲避他,可是他受傷了,容華又有些魂不守舍的,其中仿佛有什麽內情,或許,他們兩人之間……還有一點令我著實不明白,郝嘉盛這個人前後變化太大,透著一股說不清的怪異……”
蘇景陽聽他們這麽說愣了下,陵離又凝著眉搖搖頭,低歎:“算了,實在猜不透。”
他低頭喝水,蘇景陽卻瞪著眼睛在心裏呐喊:不,不,你已經猜得透透的了!
陵離抬起頭來,發現蘇景陽直勾勾的將他盯著,不由笑了笑,輕聲問:“怎麽了?”
蘇景陽訥訥伸手道:“還喝茶嗎,我再給你倒。”
蘇景陽心想,要不是容辭直接告訴他真相,他隻會覺得郝嘉盛是個死纏爛打的神經病而已,肯定是不會像陵離這樣分析,琢磨出一點苗頭來……蘇景陽由衷的鄙視自己的腦子。
蘇景陽在陵離這兒呆到了下午才回去,剛好路上碰到了容辭來找他,蘇景陽忙問容華什麽情況。
容辭歎了聲,道:“他回容城了。”
“回容城?”蘇景陽詫異,還以為容華會去找郝嘉盛對質,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徹底弄明白。哪裏想到他就這麽離開了!
“嗯,他應該是回去找巫師大人。”
“那他……聽完了什麽反應?”
“臉色很難看,不大相信,卻又無法不信。他心裏其實是隱隱有些感覺的。”
突然知道這些,肯定會受到了很大的衝擊,蘇景陽都無比心疼容華了,又忙問:“那明嘉盛是不是又追去了?”
容辭道:“想追,被容華毫不留情狠狠的抽了幾鞭子,沒追上。”
容華雖然走了,但阿軒現在傷還沒好,他們肯定是不能離開,蘇景陽隻能默默的為容華感到憂心。
又養了幾天,阿軒精神恢複了些,能下床走了,就是受傷那邊的胳膊還不能抬動,會牽扯到傷口。蘇景陽跟許寐就經常將孩子抱著去,陪他一起玩,有孩子熱鬧一下,也不覺得無聊了。
明嘉盛那天追容華未果,竟也留下來了,幾乎每日都來看阿軒跟陵離。陵離知道容華自己離開了,又見明嘉盛眉眼間始終有鬱結之色,若有所感的暗歎了聲,什麽都沒問。
就這樣又過了大半個月後,陵離突然對蘇景陽說,阿軒的傷差不多好了,可以返程回容城了。
蘇景陽也覺得叨擾人家多時了,便跟許寐慕今他們說了,打算第二天就離開。
許寐舍不得他們,不過好在兩地隔得也不算遠,就說等以後會去容城找他們。
隔天上午,他們收拾好了就坐上馬車,明嘉盛也一同跟著。
許寐跟慕今出來送他們,正與他們話別的時候,守在陵離馬車外的宋輝突然接到急報,他麵上浮現了絲喜色,將報信的人揮退之後,轉頭就向陵離道:“公子,主子已經派人來接了,還有十日左右便能抵達溧陽。”
陵離聞言,抱著阿軒怔然了好半天,才低聲道:“我知道了。”
宋輝又道:“公子現在移駕去別院吧,我們在那兒等著。”
蘇景陽已經聽到了這邊的說話聲,忙把孩子交給奶娘,跟容辭一起走過來,愣愣的看向陵離。
饒是之前早知道會有分別的一天,心裏做好了準備,可是真正到來的時候,卻還是有些猝不及防的,喉嚨裏哽著說不出話來。
陵離跟蘇景陽對視片刻,嘴唇顫了顫,道:“不用,我在這裏呆兩天了再過去。”
宋輝自然是不敢有任何意見的,恭恭敬敬的應了。
明嘉盛也從馬車上下來,目光散落在陵離跟阿軒身上,神情略微複雜。而許寐和慕今對了個眼神,都沒吭聲。
陵離跟阿軒下了車,回頭對許寐道:“對不起,可能還要再多打擾幾天了。”
許寐笑道:“阿離你還跟我客氣什麽,我巴不得你們多住些日子呢,好了都別在外麵站著了,進去吧。”
於是一行人全部打道回府,隻是相比出來時的有說有笑,回去的路上全部都一語不發,就連兩個孩子都安安靜靜的,不怎麽發出聲音來。
蘇景陽走在陵離身旁,不時的轉頭看他,陵離亦然。兩人相顧無言。
夜幕降臨的時候,蘇景陽把孩子交給容辭看著,便出門去了,在約定的閣樓上尋到了陵離。
他一身淡青衣衫,背身站在紅欄邊,黑發和衣擺被風吹得微微飄拂著,皎潔月色籠罩之下,身影格外清冷。
蘇景陽放慢了步子走往他那邊走,每走一步,腦海裏關於兩人相遇以後的各種美好記憶就在不斷翻湧著。
雖然知道他以後會有好的結局,但是此時此刻,還是忍不住為了即將而來的分別而難過。
蘇景陽等走到了陵離的身邊,才發現他的手裏竟然拿著一盞天燈,立馬想起什麽,不由神情微動。
“阿離……”
陵離側眸看他,淺褐色的瞳眸裏閃動溫柔的光芒,“當時我說過,跟你一起過下一個燈火節放天燈的,可是……我大概是要食言了。”
蘇景陽鼻子一酸,眼睛霎時間就濕潤了。
“所以,今天我們就提前過吧。”陵離紅著眼笑了笑,蘇景陽看著他用力的點頭,“好!”
陵離拿了筆讓蘇景陽先寫願望,蘇景陽執筆猶豫了好半晌,最後卻什麽都沒寫,對陵離道:“阿離,你先吧。”
陵離注視著他遲疑的模樣,瞳眸中有漣漪不斷輕輕蕩開,聽他這麽說,便輕輕的應了聲好,然後接過筆在燈罩上寫下:望景陽能實現心中所想。
蘇景陽一看,忍不住道:“阿離,你去年說過要寫關於自己的願望,怎麽又是我呢?”
陵離道:“這就是關於我自己的,你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
蘇景陽濕漉漉的眸子凝望他片刻,忍得極其辛苦才沒讓眼淚落下來,這麽好的阿離,對他來說比親人還要親的阿離,以後大概沒法再見到了。
蘇景陽最後寫下的是:望阿離跟阿軒一生順遂,平平安安。
“這就是我今年的願望,一定一定能實現。”
陵離看著那一行字,抿著泛白的唇,含淚衝著他微微笑了笑
兩人把燈給點燃了,一起將燈給放了。孤零零的一盞燈就這樣飄飄搖搖的飛上了夜空,慢慢的化成了一個橘黃色的小點。
蘇景陽蹙著眉心,正微微仰頭看得難過失神,陵離側身來,充滿水意的眸看了他片刻,猛地伸手將他的脖子給抱住。
蘇景陽收回視線,回抱住他,輕聲喚著:“阿離……”
“景陽。”陵離哽咽道:“這一次……我們是真的要說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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