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省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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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那位同學, 來, 來, 來幫老師把這個掛起來。”

    吳桀插著兜, 慢吞吞走到教學樓前的三岔路口, 就被教導主任抓了壯丁。

    林蔭道上, 還站著另外兩個“壯丁”, 個兒都挺高。

    他一眼就瞧見了旁邊的盧皓。

    這個三好學生正安靜地杵著, 偏著腦袋聽教導主任吩咐。

    主任將大橫幅的一頭遞到吳桀手上, 另一頭給了盧皓, 指著路兩旁格外突出的兩棵大樹:“就掛這兩棵樹上, 確保孩子們一到這兒, 都能看見這橫幅!”

    吳桀注意到橫幅掀起的一角露出個“溪”字, 紅底燙金,一捺劃出去分外瀟灑。

    “主任,是奧賽成績出來了?”

    吳桀最近對“溪”字很敏感。

    “可不?”

    主任負著手笑眯眯地:“這回我們一中可長臉了, 光一等獎就拿了八個,校長都樂壞了!”

    “我們班的江溪也得了?”

    吳桀注意到沉默的盧皓抬頭看了自己一眼。

    “對啊,江同學也得了省一, 才高二啊……”主任抬頭, 展望了下未來, 點頭:“這丫頭,我就說嘛, 一看就是幹大事的料!”

    江溪啊……

    吳桀突然覺得手裏握著的橫幅一角有點灼人。

    這丫頭……

    他有點兒為她高興, 可這高興裏又有點說不出來的不爽不甘, 江溪甩了他,日子過得反倒更好了。

    吳桀深深覺得:自己學渣的自尊深深受到了傷害。

    盧皓抿了抿唇,嘴角露出一個渦兒,眼神清澈,微微彎起。

    “你笑什麽?”

    “我是笑……江溪飛得越來越高了。”

    高得他們這些舊人都被遠遠拋在了身後……追不上了啊。

    “是啊……”

    兩個難兄難弟在這一刻達成了微妙的和解。

    旁邊傻愣著的壯丁愣是沒有受感染,瞪圓了一雙眼睛,由衷讚歎:“江學妹可真是了不起!”

    可不是了不起?

    一個高二生不僅進入了市級預選賽,還在省選賽裏拿了一等獎!在無數高三生都折戟沉沙的地方,她還站得穩穩當當。

    省一等獎是什麽概念?

    不算高二,在z省二十五萬應屆畢業生裏,江溪做到了其中的百分之0.12!

    三個大男生感慨唏噓了一陣,就隨著主任的指揮爬到樹上,將橫幅高高地掛到了樹杈上。

    不一會,三岔路口就擠滿了人。

    長長的橫幅,八個名字燙了金,在這天光暖陽裏隨風搖曳。

    一蕩一蕩的,這麽飄到了無數一中學生的眼裏——其中“江溪”二字的存在感猶如原子彈爆炸,夾雜在一幹大家耳熟能詳的高三優等生裏,愣是跟黑夜的明燈一樣閃亮。

    “還真得了省一等獎,不愧我女神!”

    “草草草……!”

    這是已經說不出話來的。

    至於其他的得獎學生,譬如“秦晉義、李詩意、盧登”,反倒沒什麽人嚼巴。

    李麗站在觀仰的人群裏,神情恍惚。

    她腦海裏不由閃過江溪講那句話時的神態——當時隻覺得是年少無知,輕狂膚淺,現在想來,卻更像是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

    江溪明明是在平淡地陳述事實,卻被她當成了不自量力,以至心情激憤之下發了那樣指向性明確的一篇文章。

    華國人向來信奉中庸之道,以謙虛為榮,以自負為恥。

    父母在教育兒孫輩時,總試圖灌輸“謙遜之道”,以至一代代長成了時常“彎腰”的“謙遜者”,卻忘了直起腰,做自己堅定的追隨者。

    她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草率地將率真、自信當成了自我、自負。

    就如同富人們聚在一塊,所談不是股票,就是投資,穿要奢牌,出需豪車,包個夜場百萬,落到普通人眼裏難免有裝逼嫌疑——

    可這才是人家的生活常態。

    是她太過狹隘了。

    李麗歎了口氣,同時拿出手機,將之前發上論壇的帖子刪了。

    隨時關注校園論壇的學生們、一瓢粉們,不約而同地發現,這個引起一輪罵戰風波的主人認慫刪帖了?!

    一瓢粉們淡定如老僧:“早猜到了。”

    ——不論蒸煮如何被黑,最後都能力挽狂瀾,交出讓吃瓜群眾和粉絲一份滿意的答卷。

    在黑黑紅紅中,三千水的粉絲早被鍛煉出了一顆強大的心髒。

    事業粉淡定發言:

    “我家水水從來不打誑語。:)”

    “做水水的事業粉,幸福、省心。:)”

    “學渣們,顫抖吧!:)”

    三千水粉絲堅如磐石,就算被自家蒸煮無情拋棄,依然死死蹲在坑底,這份忠誠完完全全源自於——“我家蒸煮美美惹人愛,神顏、美聲、高智商。”

    追星族追星,從來不是追逐世間真正存在的那個“星”,而是一個夢想,追逐曾經那個想變得更好更完美的自己。他們在江溪身上寄托理想並收獲理想,在追逐的過程中,寄托的情懷不假,人生不假。

    江溪不曾讓他們失望,所以他們越發堅定。

    熱度持續到圍脖,被交糖不打、林雨霏霏一幹網絡紅人紛紛轉發:“#誰說網紅沒有高智商係列之#恭喜三千水,獲得奧數省一等等/@三千水v。”

    而後營銷號見熱度上下,也紛紛轉發蹭了一番熱度。

    沉寂已久的三千水引起了新一波的討論度,居然在宣布退出的時候悄無聲息地掛上了圍脖小尾巴,並且有越來越上升的趨勢。天涯、貓撲也開始對三千水其人進行討論。

    某乎甚至專門開了個話題樓,探討三千水現象。

    “十六歲的孩子,狂妄一點兒又怎麽了?難道非得逼著孩子提前學會成人世界的虛偽?”

    “有底氣的狂妄,請再來一點!”

    “耿直顏狗表示,先被小姐姐神顏圈粉,再被學神光環圈成鐵粉。”

    某乎的粉,比起圍脖上的學生粉,能量可大了去了。

    許多都是各行各界的精英,更有一部分是專門拿筆杆子寫軟文的大拿,噴死你是他,讚死也是他,土豪也多,要圈這樣的粉,明星大腕都沒用。

    雖然也有對人江溪的“輕狂”表示看不慣,但對一個孩子,大部分成年人要求都不會太高,他們往往對孩子更寬容。

    這一波粉的質量,完全吊打之前圈的那一批,這是江溪完全預想不到的。

    ……

    【恭喜宿主,獲得二十五萬人氣值,距離一千萬人氣值隻差三十六萬了噢~~~很快就能抽獎了噢~】

    蕩漾的波浪線。

    江溪沒搭理嘚瑟的小鉛,掌心的菩心草晃了晃腦袋,帶一點柔韌的枝葉輕輕搔了搔江溪的掌心。

    她彎了彎嘴角,無視周遭或讚歎或歆羨地眼神,默默地將手機鎖了屏。

    【宿主不高興?】

    江溪跑去接水,粉色長耳兔的水杯汩汩往外冒著熱氣,臉上神情看不真切。就當小鉛以為她不會回答時,才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回答:

    【高興。】

    【宿主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像呢。】

    【請做一個正經的男人,小鉛。】

    【什麽叫正經的男人?】

    【正經男人是不會加“呢”“哦”“波浪線”的。】

    【……但小鉛隻是阿心的伴生物,沒有性別哦~~~】

    江溪莫名覺得:隨著人氣值的升高,小鉛變得越來越賤格了。

    【宿主這次算準了會再有人氣值進賬嗎?……所以宿主是故意對那位小姐姐說大話的嗎?】

    相比較之前坐火箭似的攀升,最近人氣值一直很萎靡,甚至有倒退的趨勢。如果不是小姐姐發的文章炒了一波熱度,完全帶不出現在的話題度。

    【小鉛也覺得是大話?】

    江溪沒有多作辯解,笑了笑:【談不上故意不故意,順水推舟罷了。】

    送上門來的機會,錯過太可惜,李麗這人她知道一點兒,筆杆子厲害,由她起個頭,也許能產生意料不到的好處。

    事實也確實將最近死水般的話題度炒熱了一點。

    小鉛就不明白了:【既然宿主還希望有人氣值進賬,為什麽要關了直播間?】

    【……麻煩。】

    小鉛用那並不存在的小腦思考了下,是說那位李同學主動來幫她炒熱度,宿主什麽都不用做考個好成績就可以有人氣值,而開直播間還得應付黑黑粉粉,所以說……後者比較麻煩?

    【宿主,你懶出翔了。】小鉛吐槽。

    【小鉛,少看點營養不良的東西。】連翔都知道了。

    小鉛裝死。

    江溪接了水回去,班裏同學興奮的最高闕值已過,才笑了笑道:“今晚湘湘記繼續?”

    事先已經約定好了的。

    班長帶頭鼓掌:“謝江學神請!”

    “謝江學神請!”

    整齊劃一的鼓掌聲。

    真是可愛又單純的同學,雖然有點兒各自的小心思,但大都很直白坦然。江溪彎了彎眼睛:“成,晚上放學別走。”

    “刺啦——”

    一陣刺耳的椅子聲,陳菁突兀地站了起來,麵無表情地轉身往門外走。

    “陳菁,去哪兒呢?”

    陸珠兒不懷好意地喊了聲。

    江溪勢頭越好,陳菁在班裏日子就越難過,隱形人還好,大部分同學鄙夷的視線才更難堪。可她居然撐了下去。

    “去廁所。”陳菁瞥了江溪一眼,嘟囔了句:“井底之蛙。”

    “你特麽說誰呢你?”

    陸珠兒拍桌子。

    “沒說誰。”陳菁現在也不掩飾,破罐破摔,“誰對號入座就說誰。省一有什麽了不起?等拿了國金再嘚瑟,還能讓人高看一眼。”

    “喲嗬~~當誰喜歡你高看?”陸珠兒反唇相譏,“等你拿了省一再說話行不行?”

    “我又沒到處瞎嘚瑟。”

    “你——”

    陳菁推門出去,陸珠兒氣得跳了起來:“真埋汰死人了!”

    孫婷扯了扯她袖子,指指江溪,努努嘴:“別說了。”

    “小溪,你怎麽不生氣?”

    江溪慢吞吞地翻了一頁,手裏的奧數題就在這幾句話了做了一大半,愣了愣才抬起頭來:“有什麽好氣的,還不如多做幾道題。”

    她不是天才。

    就算是被醍醐飲提升過的腦子也沒到鬼才的地步。

    孫婷隱約知道些她的心思。

    兩人共同經曆過最可怖的一段,孫婷作為同桌,太知道從前的江溪什麽樣,現在的江溪什麽樣。如果說以前她還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兒,現在的江溪……就像個成年人,冷靜克製到了極點。

    上課從不分心,作業全部抽空在白天做完,擠出來的一點碎片時間都會用來刷奧數題,在其他人嘻嘻哈哈玩樂時,永遠隻看到江溪俯首做題。有幾回在路上,她都發現江溪在神遊,一問才知道人是在思考一道奧數題的解法。

    天道酬勤。

    孫婷相信這樣的江溪會成功,而在成功後,此時所有的嘲諷,都是甩在輕賤者臉上的巴掌印,是她過去加冕的勳章。

    晚上全班人熱熱鬧鬧地吃完一頓湘湘記,紛紛安慰江溪別將陳菁的話放心上:

    “江溪,你這樣已經是很多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成就了!”

    “哪至於。”

    江溪笑了笑,她沒說的是,學生時期看來巨大的榮譽放到將來,也不過是小小的一個點。

    “再見,江溪!”

    “再見!”

    “再見!”

    吳桀特意留到了最後。

    江溪瞥了他一眼,“怎麽?”

    “我……我爸說,改天請你吃、吃飯!”

    吳桀踢了踢腳下的石子,臉上是欲蓋彌彰的窘迫。

    “不必了。”

    少女平而淡的眼神,如同這大街上呼嘯而過的冷風。吳桀心底發冷,他強裝鎮定地吐了口氣,知道自己是再一次被拒絕了,點點頭:

    “……祝你好。”

    少年泄氣地垂下了肩膀。

    “也祝你好。”

    江溪有一刻認真地看著吳桀:“吳桀,不必在我這停留。”

    少年惶然地移開視線,抿了抿嘴角,心裏有一點茫然、一點絕望:他已經遇見過最美的花兒,以後……還能碰上入眼的花兒麽?

    “再見。”

    “再見。”

    月亮照得人心底格外敞亮,剛才還暗示挽回的少年不一會就被江溪拋到了腦後,手比劃著一道幾何,江溪慢慢地往回走。

    少年走到中途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少女纖瘦苗條的身影,漸漸隱入璀璨的街燈,遙遠得仿佛一個夢。

    吳桀“切”地笑出了聲,捂著眼睛站了會,掌心漸漸有了濕意。

    電話響,少年掏出電話,按掉,又響,再按,接著響,吳桀知道自家老爹的德行,幹脆接了起來,帶著鼻音:“……喂?”

    “你小子……”電話那頭吳爸粗獷的聲音小心翼翼地放緩:“失,失敗了?”

    “恩。”

    吳桀摸了摸街邊的路燈,冰涼的觸感從指間一直傳遞到心裏。

    “失敗就失敗了。兒子,就當買個教訓,你還小,總會碰到更喜歡的。”

    做老子的,總是更心疼自己兒子。

    “可我碰見的,就是最好的。”

    “臭小子,你才多大?就知道最好了?”吳爸話鋒一轉,又鼓勵少年人:“再說,你老爸活那麽久,就沒見過推不倒的牆,就你現在,連個好大學都上不了,埋汰!難怪人小姑娘瞧不上你!”

    “現在可不流行古惑仔了。”

    吳桀嗷了一聲:“爸!”

    夜晚,聲音傳出老遠。冷風刮過,可吳桀突然覺得不那麽涼了,冰冷的四肢在吳爸粗狂的一言一語裏重新緩了過來。

    走遠的江溪始終不知道,她的拒絕改變了一個少年的人生軌跡。

    她腦袋塞滿了奧數,空不出閑暇來思考情愛,直到第二天,李詩意帶來了一個消息。

    大清早的,天還微微亮,李詩意就像小鳥一樣撲過來,帶著冬日蕭瑟的涼風。

    江溪連忙躲開:“大清早怎麽這麽肉麻?去去去,抱你家秦兔子去!”

    秦晉義推著車,三千分頭抹得光亮,顯得眉毛越發凜冽:“誰兔子?江同學,你說清楚了!”

    江溪做了個鬼臉,她在李詩意和秦晉義麵前明顯要放鬆很多。

    李詩意幹脆挎了她手,兩人親親密密地走到一塊:“我跟你說,今年奧數的冬令營名單出來了。”

    “省一不都有資格?”

    “但下個月初就開了!”

    江溪這才懂她的意思,這月底才期末考,月初開班……她蹙了蹙眉:“也就是說期末考一結束,就得趕過去了?”

    三百名省一都選入奧數冬令營,持續時間十天,半天上課、半天考試,十天後進行新一輪的選拔賽,前三十名才進入省隊。

    之後省隊會拉去b市,進行一場全國性的決賽,簡稱國決,綜合所有科目的五十名,譬如數學、物理、化學、生物、信息都輪一圈,依次往後,統共決出五十個名額,這最後選出的,才叫國金。

    所以當初江溪劍指國金時,師太才會那麽錯愕又……驚喜。

    能得國金的,不論在哪一行業,都是未來的佼佼者。

    “是啊,”李詩意點點頭,“估計來不及等期末報告出來了。”

    “也玩不到了。”

    江溪涼涼地看她一眼:“姐姐,你都高三了,就半年的功夫,還想著玩?”

    李詩意鼓了鼓腮幫,沒吭聲。

    時間溜溜達達地往前跑,就在江溪終於考完最後一門的第二天,被江父眼淚婆娑地送到了火車站,李詩意、秦晉義等三個得了省一的學生都被袁鐵頭領著一塊在火車站外的kfc等人。

    李詩意是第一回見江父,眼睛瞪成了星星眼:

    “小溪,你爸夠可以啊,帥,帥呆了!”

    秦晉義瞥了她一眼。

    李詩意立馬慫了,江溪領著江父走到袁鐵頭麵前,“老師,路上堵車,勞您久等。”

    袁鐵頭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哀怨地看了眼江父一頭茂密的“叢林”:“沒事。這位是……”

    江父一邊將粉嘟嘟的行李箱給江溪,一邊伸出手跟袁鐵頭握了握:“袁老師是吧?我家溪溪跟我說起過您,誇您教課特別認真負責,她也特別喜歡您。”

    ——江溪垮了臉。

    她怎麽不知道自家老頭子還會空口白話地瞎胡掰?

    她在家可不愛說人的。

    學壞容易學好難,連老實巴交的老父親都會忽悠人了。

    袁鐵頭被一中年帥給誇了,一聽江溪喜歡自己,心裏頓時美滋滋,連對方一頭茂密的短毛都不介意了,笑得牙不見眼,兩個老男人在一邊進行例行的商業互吹。

    旁邊傻站的四個孩子聽得一愣愣的。

    李詩意瞄了江父一眼,再看江溪,那眼神就有點直勾勾的:“小溪啊,難怪你長這麽招人。我就知道,基因突變是很小的概率!”

    她摸了摸臉,一臉感慨:“可惜我就像我爸。”

    眉毛英氣,鼻子英氣,連腦袋瓜子都英氣,名兒取錯了,該改名叫李英俊才是。

    “沒什麽不好啊。”秦晉義笑著看了她一眼:“跟一般女生不一樣。”

    “一般女生”江溪恨不得捂住耳朵:全天下的貓,都跑到她發-情了麽?!對麵那個互相捧著腦袋互啃的小年輕,難道沒注意到這邊有未成年人麽!

    江溪沒想到,多年後自己也成了當眾“發-情”被自己唾棄的那一批人。

    好不容易上了火車,學校摳門,買的t字頭二等座,雖說比綠皮火車強了點,可一路晃蕩晃蕩到南市,也差不多到了下午四點。

    冬令營有派專車來接。

    四大一小,再加一個接引老師又坐了專車,晃蕩了一個小時,終於到達目的地。

    冬令營設在南陽大學,許多大學生還未放假,就看著這三廂車大大咧咧地穿過校門,一路駛到最豪華的一棟外賓樓。

    三層小樓,白牆紅瓦,前邊還有個小湖泊,碧竹環繞,中古式的裝修,顯得格外雅致。

    “哪來的?今天都快七八輛車過去了吧?”

    學校不許外來車輛進門,就算是教授自己登記過的小汽車,也得停在校外的廣場。

    “你不知道?奧數冬令營今年設在我們學校。”

    “奧數?就高中生那個數學聯賽?”

    “對。”

    一胖一瘦兩男生正巧從附近經過,一眼看到平時不怎麽對外開放的外賓樓前停了一輛三廂車,正轉過頭,卻見一幫少男少女嘻嘻哈哈地下了車。

    “挖槽,挖槽!快看!”

    胖子打了打瘦子,瘦子垂眼睨他:“幹嘛?”

    “快看啊,那裏!”胖子舉著胖成饅頭的手臂,往人群中的粉色指。

    瘦子眯起眼,粉色長呢子,頭上一頂白帽子上掛著個絨球,臉看不清,皮膚白得像路邊的積雪一樣,應該是個美人。窄腿褲,雪地靴,兩條腿長而直,身材不錯。

    瘦子點點頭:“不錯,正妹。”

    “誰跟你說這個了!你這四眼田雞,讓你不戴眼鏡,那不是你前陣子叨逼叨的女神?”

    “水水?”

    “對!”胖子猛點頭,加大話語的可信度。

    瘦子“挖槽”一聲跳了起來。

    慘烈的叫聲引起江溪注意,她轉過頭,遠遠隻看見一個瘦竹竿跟個跳蚤,不,智障一樣跳來跳去。於是又默默地轉過頭去。

    瘦子還不知道自己被自家女神嫌棄了,眯著眼看,卻見煩人的迎賓老師已經領著人消失在了門背後。

    江溪還不知道南陽大學還有個自己的迷弟,隻推著行李箱乖巧地在老師身後走。

    “哇,真不錯!”

    李詩意看著大堂,轉了一圈:“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哼,土包子。”

    一個容貌娟秀的女孩兒走過,抬著高傲的下巴,目下無塵地……走了過去。

    “蘇笑笑,你等等我!”

    後邊一女生跺了跺腳,也跟了上去,不一會轉個轉角,消失在了眼前。

    “那就是蘇笑笑!”

    李詩意肘擊了下江溪,江溪收回看向四周的視線,她還不知道這號人,“怎麽了?很有名?”

    “你不知道?”

    李詩意“哦”了一聲:“她以前參加過華羅庚少年天才班,是出了名的數學天才,隻是後來不知出了什麽事退了班,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初中數奧裏都拿過全獎。”

    全獎是初中數學聯賽裏的全國一等獎。

    江溪“哇”了一聲,“挺厲害啊。”

    “來前查過,”李詩意從後背包裏拿出個小本子,攤開給江溪看,有關蘇笑笑的資料有密密麻麻的兩頁:“你研究這做什麽?”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唄。”

    李詩意看著江溪不以為然的樣子,提醒她:“你悠著點,聽說蘇笑笑平時最看不慣長得好看的女生,你啊……玄了。”

    “多謝誇獎。”

    江溪笑得甜死人不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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