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靈悠輕輕冷笑，並不回答。

    宋雲開自然會膈應，但這又如何，宋雲開為了前程，仍會娶她，隻要李玉沒了，她還有一生的時間可以贏得他的心，隻要足夠用心，不怕不成。

    身為世家貴女，自小的教育讓她並不強求男人的唯一，她也從未想過讓夫君擁她一人，不隻不期待，甚至還可以主動給夫君納妾。

    但這個妾，不能是李玉。

    宋雲開野心極大，取舍果斷，某種程度，說是被仕途奴役也不為過，而李玉本為童養媳，棄過一次，名聲盡毀，於宋雲開百害而無一利，可這樣都能傾心於她，可見李玉心機，她不可能留著她。

    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但得到了卻不可能再忍受失去，而有李玉，自己和宋雲開最多相敬如冰，所以即便忍受宋雲開的怒火，她也要讓她走。

    而且，宋雲開並不一定遷怒自己……

    周靈悠勾唇，“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必不會自甘墮落？便是沒有我，今日你也打算走，是也不是？”

    李芙蓉抬眼，“周小姐如此聰慧，還來做什麽？”

    周靈悠從袖中套出一疊銀票，“一萬兩，給你的補償，有這銀票，離了雲開你也照樣能過得好！”

    還真是打發窮媳婦啊！

    “我不缺錢。”

    “宋雲開不可能娶你為妻，便是他有意，如今你名聲已毀，形勢也容不得他，留下來隻有做妾，你能因為不堪忍受父親偏心繼母迫害而拋頭露麵，心氣高如你，難不成真要做妾？”周靈悠淡淡道：“到底我占了你的位置，銀票不多，足夠你下輩子衣食無憂。”

    “方才周小姐氣勢洶洶，我還以為，周小姐從不覺得自己有錯。”

    周靈悠眸光一冷，“便是我錯了又如何，你聲名狼藉，本就配不上，能容你待在他身邊三年已是極限，你也得到他的心了，還能有什麽不滿足的？他誌在仕途，你卻隻能拖累，若非擔心影響他，我早便趕你走了。”

    李芙蓉默了一下，道：“你說得對，我名聲差，已經配不上他，且我早已準備離開，倒無需你專門走一趟。銀票我不會要，你拿走！芸香，送客！”

    這就忍受不了了？果真是鄉野村婦，女人之間的鬥爭才開始呢！心機雖深，見識卻不足，想到她將要的結局，周靈悠不快的心好了些許。

    “給你的，你便收著！”她站起身，看也懶得看李芙蓉，直接離開了。

    芸香朝她的背景呸一聲，“這德行的貴女，哪裏及得上我家小姐半點？”

    李芙蓉失笑，“可別往你家小姐臉上貼金了，你以為周靈悠就隻這點手段？宋雲開沒有得到我，豈能收心？丈夫惦記別的女人，她豈能容忍？不將我徹底解決了，豈能安心？”

    芸香大驚，“她還有算計？”

    “應該！”她點點頭，放她離開，讓宋雲開惦記一輩子，或是以後強取豪奪與人把柄，對周靈悠可沒有好處，現在就看周靈悠要如何除掉她了，如果真是自己想得那樣……李芙蓉瞳孔微深，“警醒著些，且看周靈悠如何算計。”

    寧州富人多，有那肥頭大耳的暴發戶，色眯眯亂瞄人黃花閨女，李芙蓉就被瞄過幾日，因她顏色好，性子比較潑賴，還曾被砸錢逼迫，好在宋雲開幫她暗地解決了。

    如今宋雲開才走沒兩天，那錢財主就帶著幾個家丁，來砸門了。

    李芙蓉挑挑眉，這就是周靈悠的算計？隻是她委身錢財主，除了惡心宋雲開與自己，她能得什麽好？

    還有那一萬兩銀票的作用呢？

    “小姐怎麽辦？”漂亮的女人總是惹人惦記，宋雲開剛走，他便迫不及待地來了，可見其必得之決心，芸香捉急不已。

    李芙蓉搖了搖頭，“先報官！”

    當日為方便，又將後院牆給推了，做成後門，沒想到今日還能用上。

    龍婆子得令，趕緊出去報官，芸香勸李芙蓉先出去避避，李芙蓉搖頭，“且看看周靈悠到底要做什麽。”

    主仆二人，主要是芸香怕是厲害，顫抖地抓著木棒，渾身都是緊繃狀態。

    那邊錢財主終於將門撞開，肥碩的身子擠進門來，囔囔著，“李家小娘子，這下沒人為你做主了，安心從了我，跟著我，保證你下半輩子吃香的喝辣的，小娘子……”

    李芙蓉淡淡道：“私闖民宅，其罪不小？”

    “這跟著宋舉人就是不一樣啊，說話文縐縐的，我上麵有人，我怕啥？識相就從了我，保證你不疼！”色眯眯地眼球仿佛能剝掉她的衣服，赤裸裸地打量她，“竟然還是個雛兒，果真百無一用是書生！”

    “誰讓你來的？周靈悠？”

    錢財主眯地眼角滿是皺紋，“周靈悠是誰，老子看上你是你的造化，少給我扯那些有的沒的。”

    李芙蓉定定地看了他眼，忽地一笑，“戲演得不錯，隻是……”

    “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逼迫良家婦女，該當何罪！”

    一聲厲喝傳來，竟是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衝進屋中，他的身後，龍婆婆滿眼擔憂。

    李芙蓉彎彎唇角，將手中帶有迷藥的銀針藏了起來。

    “哪來的狂徒，多管閑事也不看看老子是誰。”好事被人打斷，錢財主惱了，直接讓家丁揍人，“狠狠地打，生死不論！”

    青年卻很能打，三下兩下就將所有人揍趴下，錢財主見自己不敵，放了幾句狠話，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姑娘沒事？”青年溫聲問。

    李芙蓉微笑：“多謝公子出手相助，若非公子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

    見這青年雙眸越來越亮，李芙蓉勾唇，“唯有下輩子當牛做馬，以報公子的恩情。”

    這輩子，就不以身相許了。

    青年微微失望，口上道：“恰逢遇到你家仆人，特趕來相助，不足掛齒。”

    “話不能這麽說，公子的恩情，小女子記下了。”李芙蓉眼眸微亮，“還不知公子姓甚名誰，小女子……也好報恩！”

    有戲！青年忙道：“在下顧君山，今年二十有一，已有秀才功名，尚未娶妻。”

    芸香見勢不對，忙道：“小姐，顧公子幫了我們大忙，何不拿些金銀道謝？”這姓顧的一見就非奸即盜，拿銀子道歉，便不用再有牽扯了。

    “多嘴，豈能拿金銀俗物侮辱人？”李芙蓉輕輕訓斥，歉意地看向顧君山，“小婢不懂事，還請公子見諒。”

    顧君山笑得有些勉強，欲言又止。

    李芙蓉體貼地問：“公子可有難言之隱？”

    顧君山吞吞吐吐：“我如今，倒還真需要這些俗物……不怕姑娘笑話，因念書，家中已是一貧如洗，連個落榻之地都沒有，老父母皆需奉養，若是……姑娘……”

    李芙蓉狀似隨意地道：“公子這麽能打，隨便做個護衛，也能得暫時的容身之地。”

    顧君山臉色漲得有些發紅，李芙蓉心道讀書人臉皮果然薄，也著實沒那個心來為難他，便道：“若是公子不嫌與我等婦人共處，此處倒能暫時容公子落腳。”

    “果真？”欣喜之下，似乎又覺得不妥，顧君山連連搖頭，“這不好？”

    “無妨。”

    就這樣，顧君山就住下了，對李芙蓉也越發殷勤，溫柔備至最是能讓受了情傷的女人淪陷，李芙蓉也對他多有讚賞。

    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顧君山鬆了一口氣，卻莫名地覺得愧疚，坐立不安，又偶然發現李芙蓉並非表麵豁達，更是內疚起來。

    終於，顧君山忍不住給李芙蓉道歉，“……算計姑娘，實在有違聖賢之道，在下歉疚許久，終忍不住與姑娘說實話，姑娘若氣不過，打罵隨意，在下絕不計較！”

    李芙蓉暗暗點頭，能被周靈悠選中，人品自然不能太差，果真還有幾分良心。

    “終於想通了？”

    顧君山下意識點頭，隨後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你……”

    李芙蓉點頭，“此事，我早已知曉，你若再不承認，我必讓你一無所有。”敢算計她，總得付出點代價，隻是這段時間相處，從小事看出這人不太壞，且總若有若無地表現出愧疚，這才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顧君山聽得一驚，心中更是愧疚。

    李芙蓉淡淡道：“我不知道周靈悠給了你什麽好處，你想過沒有，便是你成功了，待宋雲開功名成就，你一個秀才，得罪了宋雲開，有什麽活路？非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真到了那個時候，宋雲開必不會放過你。周靈悠的好處，你怕是沒命享受了。”

    “周靈悠？”顧君山麵帶疑惑。

    李芙蓉道：“是了，周靈悠怎會親自與你談，必是旁人指使你。”

    到了這份上，顧君山也不再相瞞，“那人與我一百兩銀子，要我將姑娘娶回去，並告訴我姑娘身懷巨財……可惜我至今都不知那人是誰。”

    錢財主欺辱，顧君山及時相助，於是她陷入顧君山的溫柔陷阱，於是，就成了她不甘為妾，從周靈悠處要走一萬兩，跟別的男人雙宿雙飛——驕傲如宋雲開怎麽能忍，偏偏顧君山有秀才功名，宋雲開要奪人之妻，必定萬般顧及，就算真奪走她了，也隻能做外室。

    周靈悠主動給她的銀票？誰看見了，難道不是她憤恨周靈悠搶了她的男人，既然男人得不到，所以要敲一筆嗎。

    周靈悠讓她離開？誰看見了，隻要周靈悠主動給宋雲開納幾個妾，就能洗脫此事，畢竟能容下別的女人，還能容不下一個李芙蓉。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對宋雲開死心了。

    白月光會慢慢地變黑，短時間內宋雲開或許不甘，但他有他的鴻鵠誌向，終究不過一個女人而已，慢慢就過去了。

    李芙蓉勾唇，“是誰沒關係，此事你既主動承認了，我也不怪你，那錢你收著，幫我辦件事，我這也少不了你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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