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清幽的閨房，女子神情一顫，緩緩閉了閉眼，輕輕道：“下去！”

    丫鬟知小姐心情不好，不敢觸黴頭，連忙退下。

    周靈悠靜靜地坐在窗上，內心翻騰著，遠遠不是表麵上這麽平靜。今日以前，她還天真的以為還有機會，可是皇上賜婚，誰敢反抗？一切都是她的奢望而已。

    再有父親逼她下藥，隻等宋雲開一命嗚呼，鬧開了，便道他陷害自己，所以才導致她魚死網破，父親此計雖然能將宋雲開推入深淵，卻也舍了自己。周靈悠心寒之下，如今也隻能依賴宋雲開，所以她將藥換了，折中取之，如果宋家人沒發現她的苦心，如此也不至於將父親得罪太狠。

    如今宋雲開沒事，他沒追究，興許已知她苦心，可再是宋雲開體諒，平妻難聽點，不過是個妾，一個曾經謀害夫君的妾，還能有什麽前途？

    有時候周靈悠在想，她到底愛宋雲開嗎？

    也許愛，但更重要的，是宋雲開出身寒門卻自強不息的上進，超乎常人的心智，非池中物的氣度，她知道繼母說不得會在她的婚事上動手腳，也知道自己的慧眼識珠終究會得他的感激，所以她千方百計要嫁給這個寒門子。

    可是事情為何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那個村姑，為何能從宋家逃出來？為何能得聖上賜婚？為何她一夕之間，就從尊貴的嫡妻貶為妾室？

    昨日還是高高在上的貴女，今日為何飽受唾棄？

    是的，她現在的日子並不好過，因她與宋雲開私相授受，拖累了全族女兒的名聲，繼母繼妹多有刁難，她連反擊都不能。昔日手帕交恐她帶累，分分鍾地絕交，曾經清高的人終是做平妻，高門貴女做到她這個份上，也是笑話了。

    但曾經的周靈悠隻是不屑於爭搶，並不代表她不善於陰謀，踩在她頭上的女人不過是個村姑，從宋雲開口中，不難聽出此女胸無大腦，如此又有何懼。

    她不認命，思慮半晌，還是給未來的丈夫寫了一封祝福信。

    被讚無數次的天作之合，新郎官成親了，新娘卻不是她，周靈悠想著，為自己命途多舛流了幾滴淚。

    宋雲開收到信，輕輕一歎，兩世都對不住她，隻望她能想開些，將來入了府，也必不會虧待她。

    收好信，接待了幾個時辰的賓客，待最後一個賓客走了，宋雲開才不得不去新房。

    剛推開門，就見到那本該蓋著紅蓋頭坐在床上等他的新娘子，正在桌邊吃點心，紅蓋頭已不知哪裏去了，喜慶的禮服也已經換下，饒是並不期待這場婚禮的宋雲開，也有些怒了。

    好在上輩子見多了大風大浪，如今見此，宋雲開也隻是愣了一瞬，便淡定地關上房門，淡淡道：“成何體統！”

    李芙蓉無所謂地道：“我出身鄉野，不懂規矩，雲開就別計較了。再說，我觀雲開對這場婚禮並不滿意，省了那些俗禮，雲開不高興？”

    宋雲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李芙蓉又笑：“聽說周靈悠送了信，心心念念嫁你的女人隻能做妾，心疼了？唉，讓她今後在我這個村姑手底下過活，委屈她了！”

    “她並無對不起你之處，你何故如此？”宋雲開聲音平淡，但細聽之下，還是有些冷。

    若非周靈悠，不定上一次任務就已經完成了，說不厭惡，那是假，這一世的周靈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芙蓉似笑非笑，“窺視我丈夫，妄圖取我代之的女人，你說呢？”

    宋雲開：“若說對不住你，也該是我。”

    “渣男賤女，都不是好東西。”

    知道李芙蓉厭他不淺，宋雲開也不想多說，“吃完了，便準備就寢！”

    李芙蓉道：“我睡床，你睡地上，敢碰我，我讓你斷子絕孫！”

    宋雲開微微一頓，默認了。

    所以她所圖到底為何？她不願意他碰，他何嚐想碰她……宋雲開微微疑惑，想這話的那一瞬間，他心中竟真的有一股衝動。

    原本來京參加兒子和貴女的婚事，結果兜兜轉轉，李芙蓉還是嫁了過來，宋大娘氣得不成，對李芙蓉更恨十倍，打定主意在新婚第二天收拾她，她是婆婆，再彪悍的媳婦都不能不重孝，憑著這個身份，李芙蓉還能反上天去？

    誰知，這天早晨，宋大娘等媳婦敬茶，足足等了兩個時辰，都沒等到人。

    怒氣衝衝地去新房抓人，便見這小賤人挽著兒子的手臂出門，見到她，小賤人不請罪反笑：“讓婆婆久等了，都怪雲開貪歡，婆婆隻管罰，我絕對不勸！”

    宋大娘隻覺得一股怒氣衝上頭頂，堵著讓人生疼。

    宋大娘哪能忍，就要罵回來，宋雲開微微斥道：“夠了，瞧瞧你像什麽樣子！”

    李芙蓉委屈：“我是個鄉下丫頭，不懂規矩嘛！雲開你飽讀聖賢書，竟然還要與我斤斤計較。”

    宋雲開被堵得沒話說，宋大娘大罵：“去她娘的鄉下丫頭，李芙蓉你個賤人，黑心肝的白眼狼，早知你這麽禍害宋家，當初就該掐死你，你個賤人！”

    “婆婆，你承認欲加害兒媳了……”李芙蓉正欲發揮呢，察覺宋雲開森寒的冷意，不由住了嘴，到底曾經的權臣，要是打定主意收拾她，她還真不敢保證能討得了好。

    宋大娘也意識到自己所言有差，住了嘴。

    這日之事隻是一個小插曲，但宋大娘不是輕易罷休之人，李芙蓉在她眼裏本就是粗使丫頭，哪裏配得上自己完美的長子，簡直是侮辱，她不敢說聖上不該賜婚，一腔憤怒，便隻有發泄到李芙蓉身上。

    兒子讓她莫要刁難她，行，兒子在家時給她好臉色，離家總該自己逞威風了！秉著這樣的心態，便導致宋雲開每每出門與回家期間，宋家都會經曆一場大戰。

    起初宋雲開還說說，久而久之也煩了，幹脆眼不見心不煩，直到宋雲開宣布，他已主動上書請求外放，聖上已經準許，讓大家準備，回鄉得回鄉，都收拾收拾。

    李芙蓉表示：“我不回老宅。”

    宋大娘立刻罵：“那你這賤人想去哪裏偷男人？”

    李芙蓉答：“我陪夫君去外省，要偷當然是偷夫君了。”

    宋大娘氣得滿臉通紅，但這種話又不好罵多了，且她已經見識到了李芙蓉的厚臉皮，罵得太多，人家壓根不在意，隻惡心了自己。

    “想去，就去！”尚不知李芙蓉所圖，宋雲開也不放心她在老宅。如今他根基尚淺，又得罪了周家，因李芙蓉那一鬧騰，他被多數文人所不齒，不管從哪方麵來看，現在的他都不適合繼續待在京城，外放是最好的選擇，隻待做出政績，再徐徐圖之。

    至於周靈悠，在任上娶也行。

    “你外放在哪裏？”

    “滁州，寧海縣。”

    李芙蓉眼眸微閃，寧海縣啊，她覺得老天都在幫她。

    李芙蓉要跟著去滁州，宋大娘存了同她不死不休的心思，也要去，李芙蓉倒不用擔心，因為不止她不喜歡和宋大娘相處，宋雲開也同樣不見得樂意，果然，不知宋雲開私下和宋大娘說了什麽，宋大娘雖仍有不甘，但也不提此事了。

    離京那日，李芙蓉帶著芸香，十個保膘，跟著宋雲開出了京城，望著城牆上一名藍衣女子，李芙蓉碰了碰宋雲開的肩膀，“你的紅顏知己，未來的妾，為你送行了。”

    宋雲開看了一眼，就轉過頭來，道：“到了滁州，內宅之事就全權交於你了。”

    鳳凰男的管家婆，誰敢當，還是那句話：“我是個鄉下女子，不懂庶務，請個人管。”

    不管家，說明她不圖財，與婆婆鬥嘴，說明她不為名，不同房，沒有孩子也就沒有未來，那麽，她費盡心機毀了他的姻緣，又賴在宋家不走，到底所圖為何？

    宋雲開靜靜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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