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葵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知她說笑，真相必是其他，卻也不問，尊重她的隱私。

    兩個從某種程度上，都是一類人的女子，如何察覺不出對方的想法。

    清姝又一聲感歎，“明葵真合我意，大概後天，我便要回京了，作坊以及工廠地契都交給你了，我派來的人你隨便使喚，若是用得不順手，隻管與我說，村裏裏正和趙縣令那邊我也都打了招呼。”

    清姝又道：“我一走，這裏就空著了，你隨便住，這裏的下人隨你使喚，當自己家便是。”

    楊明葵眼眸發酸，“多謝夫人。”

    清姝輕輕一笑，“於你，似乎是極大的恩惠，於我卻是舉手之勞，而沒有我，你也同樣能如此，不過多幾年的時間罷了。我也知道，這一方天地是困不住你的，將來若是來了京城，便來找我，我叫清姝。”

    將來咱帶你去幹一番大事業。

    楊明葵雙眸微紅，輕輕點頭。

    出了屋，就被迎麵而來的程皚瞧見，程皚自是要問候，楊明葵微微福身，低聲道：“多謝關心，我並無事。”

    程皚點點頭，又看了他幾眼，便進屋尋清姝了。

    楊明葵蹙眉，她總覺得程相公看她的神色不對，似乎帶著趣味？她冷冷一笑，清姝夫人配這麽個渣男，怎麽想怎麽委屈。

    作為極品倍出的楊家，一見楊明葵回來，自然是要長舌的。

    “前幾天來的那位相公，舉止投足一股大家風範，似乎也看好五丫頭你，如何？”林氏滿臉笑意，楊明蓮麵上好奇，心下嫉妒。

    楊明葵不耐煩：“再是大家風範，那也是我配不上的。”

    “盡是妄自菲薄，五丫頭生得標誌，會出主意，咱家就靠了你，不是我說，十裏八鄉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你這般能幹人來，哪裏會配不上的？”林氏笑：“聽說富貴人家的少爺，三妻四妾，便是正妻夠不著，做小總是行的？”

    楊明葵隻覺得怒火唰唰地升起，燒得她又一次忍不住罵自己上輩子做了孽。

    與清姝夫人相處多了，她似乎越發忍受不了這個家。

    似乎是蝴蝶效應，因為清姝對楊明葵的另眼相待，楊家覺得楊明葵傍上了貴人，自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集體興奮，各種逼問，似乎隻要楊明葵回應了，就能當即得到一個名分來。

    快被逼瘋的楊明葵和她們大吵了一家，向清姝請求能否由她在宅中常住。

    “這又鬧了？”清姝訝了下，“我一直都是這樣與你說的，是你自己見外。”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直接將女主帶走，隻是到底不知自己根底，以女主的戒心，怕不會同意，而她主動提，未免太唐突。好在如今楊家人還捧著她的，若忍不了，也可以住進自己這裏，倒比劇情幸福多了。

    楊明葵苦笑，“什麽名聲，我一向都不在乎，隻是住進來，外麵怕是會傳我勾搭……程相公，所以……”

    “我不介意。”清姝當即表示，女主都不在乎名聲，個賤渣她在意什麽。

    “程相公那邊？”

    雖說渣男也沒什麽名聲可言，隻是人家勢大，且楊明葵再是看不起他，也不會如此不知事。

    程皚介意嗎？

    聽到清姝詢問，程皚想也沒想就搖頭，同時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暗喜，因為壓製不住導致唇角微勾，腦中想到那個女孩的明眸，以及那不符合年齡的冷靜，能幫她，而且以這種方式，程皚很高興。

    忽而瞥見清姝麵上的冷笑，程皚陡然一驚，他方才，在想些什麽？

    雖然那個姑娘的確不同，但才九歲……

    清姝冷笑，“其實，你本就風流花心，所謂子嗣，不過是幌子。”

    程皚覺得她強詞奪理，一個男人，不過多看了一個女人一眼，且她本就與眾不同，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不能忽視她的出眾，男人欣賞女人，多正常？

    隻是雖如此想，但心底深處，少不得有些茫然。

    欣賞歸欣賞，他知道，自己是用男人的眼光看待那楊家姑娘的……收雲氏是因子嗣，那麽楊明葵呢？他現在，已經有三個孩子了。

    回去的路上，程皚似乎受了打擊，表現出一幅興致不高的模樣，清姝也不管他，八個月的肚子很重，上下馬車極為不便，每每這個時候，清姝便朝程皚伸手，程皚自是沒有意見去扶她，雖然自己對榮安無感，但卻不得不顧著孩子。

    是的，如今的程皚，因為那次交談，愧疚了一番，所以原本的厭惡，成了平淡無感。

    換句話說，就是嫡妻該敬，公主該敬，愧疚可以適當彌補，但沒有感情。

    而這敬重與愧疚，按照程皚這類男人的尿性，能維持多久還不知道呢。

    懷孕於女子本就幸苦，生產更是從鬼門關走一圈，雖然以她的身體情況，百分之九十九不會因此掛掉，但相比之下，男人還是太輕鬆！

    歡愛他享受，中槍之後，就隻等孩子出來叫爹，哪能這麽容易！

    勢必要讓他知道女子產下一個孩子多麽不易！

    於是，這一路上，各種懷孕的反應，清姝都結結實實地讓程皚體會了一把，連當初的孕吐都活靈活現地演示了一遍，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竟還不知孕吐早該過去，活該被折騰。

    末了，清姝坦白，“孕吐大致是一月到三月的之間，如今本沒有，騙你是本宮不應該，而你被騙，也是因為關心孩子？”

    若是真的關心，就不會疏忽至此。

    程皚有些臉紅，“此不為男兒……”

    “這個孩子不是你的，是嗎？”

    程皚默然，她所言雖為歪理，他卻反駁不了，歸根結底，他其實也真的沒那麽在乎這個孩子。

    也許是也因為如今不宜和朱氏鬧僵，又或許，是因那暗暗升起的愧疚，程皚歉聲道：“是我的錯，隻因我為男兒，難免忽略這些，今後還請公主提醒。”

    當然！

    接下來，就是程皚的苦逼生活了，清姝也不故意折騰，隻讓他體會那些真真實實的艱辛，就夠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家公子受得了。

    一行人慢吞吞地回到京城，已是半個月之後了，程皚請求能否搬到公主府照看她。

    清姝自然沒有意見。

    程皚立刻派人去國公府收拾東西過來，本來他在公主府的一切應有盡有，卻那次的確將榮安惹急了，他的東西全都被扔了……當時得知這個消息，程皚默了一陣，終是沒說什麽。

    雲氏一事本就是自己對不住榮安，又後因雲氏中毒，質問一番，實是不該，那等場景，便是自己，恐怕也會存了斷情的心。

    程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原來孕子如此艱辛，貴為公主卻不叫苦一聲，也是難得。

    那下人將東西送過來，程皚聽到李氏讓他帶的話，總體來說的意思就是“產房汙穢，切不可進”“誰沒有生過孩子，也就她嬌氣”之類的話。

    程皚輕輕蹙眉，警告下人不得將這話傳出去。

    臨產在即，宮裏賞賜了大批的藥材，已生過三個孩子的太子妃在發動的當天，便來到榮安公主府主持大局，因清姝產子並不很順利，眾人在屋外急了幾個時辰，連李氏都從國公府來了。

    整整五個時辰，才生下一名男嬰。

    細滑的綢緞中包裹著的小小嬰兒，緊閉著眼睛，露在外邊的臉皺巴巴的，並不可愛，程皚將其抱在懷中，這一個多月的折騰有了結果，心中竟生出一種莫名的感覺。

    雖不是長子，卻是嫡子，不論將來他的哥哥程卓會多麽出色，這個孩子都是不一樣的。

    雖然他也曾不期待他，但這一個多月，已經足夠喚醒他的慈父之心。

    方才在屋外聽到榮安痛叫，他的心都提了起來，除了怕這個嫡子有事，似乎也因為那個正在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

    如果以前，他不會在意，而現在，他感謝她。

    母子平安的那一刻，他的腦中忽地浮現出曾經，她們一起求子的情形，無法想象，曾經在他眼中囂張的女人，彼時會虔誠地掉下眼淚。

    他安慰她，隻是時候未到，兒子遲早會來。

    隻是……

    不過現在到底圓滿了。

    程皚為嫡子取名程軒。

    孩子抱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榮安的情況，雖說母子平安，但聽說女人生產極為凶險，雖保住了性命，卻不知具體，程皚想了想，便要進屋去關切。

    李氏拉住他，“公主產下軒兒，已是累極，你貿然進去，豈不饒了公主清靜？”

    “若公主需要靜養，我再出來便是。”程皚說罷，就將孩子抱給奶娘。

    李氏作為祖母，抱給她自然親近，但程皚也不知為何，總覺得母親對程軒並不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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