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那邊斟酌了五日，提出要與太子談談，清姝沒有意見，畢竟人家壓上全族的未來，總得給出足夠的說服力，且太子人中龍鳳，諸皇子少有所及，劇情裏若非原主坑了一把，哪能這麽容易便拉了他下台，而有太子在，梁氏要反，也沒那麽容易。

    屋中是寧國公與太子的密談，外麵亭中是程皚和清姝。

    程皚麵上似有追憶，輕聲道：“當年與公主相遇相知，不知不覺，已經八年了。”

    “物是人非，駙馬何必再提。”

    清姝淡淡道，就不信程皚是沒事找話，這些世家子，哪裏心裏沒點彎彎腸子。

    程皚低聲笑：“隻是感慨罷了，那日將公主之話轉述，父親態度便已鬆動，如今見太子，不過最後一次確定，想來也無意外了，兩家將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難道公主要疏遠我？”

    “想是駙馬搞錯了，是你程家投誠，且便是聯姻，本宮與你已是夫妻，難道還需要低聲下氣的討好你？”未免將自己看得太重。

    程皚定定地看著她的眼，輕歎：“雲氏一事，便是為了軒兒，公主仍不原諒？”

    清姝淡淡道：“失去了才知珍惜，人向來如此，但於本宮而言，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值得珍惜的東西，又哪會讓人輕言放棄？往事如過眼雲煙，駙馬不必多想，如今這樣就好。”

    失去了才會珍惜，這是大多數人都有的毛病，程皚也是如此，而對於程皚，如果某種東西永遠也不會失去，那麽他永遠不會珍惜。

    這個男人的孽根性很重！

    程皚心中微微失落。

    先前榮安態度清冷，因為清楚她對自己的情，高高在上的公主會萬般討好他，此情必是不一般了，因此前段時間，她再是不假辭色，程皚也下意識地認為不過是拿喬，就如雲氏偶爾的小性子一樣，區別隻是，雲氏知分寸，耍性子往往無傷大雅，而榮安顧忌便沒那麽多。

    否則她怎會故意拿孩子折騰他。

    還有程家態度一事，若無情誼，也不會拿出和離書，給程家一個選擇的機會了。

    程家既選擇了太子，那麽他隻有和榮安夫妻感情好，程家才能得到更多。

    然而榮安這個態度，程皚為程家失望的同時，又隱隱覺得心中不舒服，如此堅決，那張漂亮的臉蛋上一絲波瀾也無，可見她的心也如麵上一般平靜，似乎有什麽東西離去了，抓也抓不住。

    但程皚還是告訴自己，就算沒有當年的濃情，八年夫妻，榮安對他也必是有情誼的。

    否則憑她一個公主，自己都那麽待她了，豈有不怒之理，想那前朝刁蠻的公主，對駙馬動輒打罵，和離之後更是將駙馬打壓到泥潭裏。相較而言，榮安對他還是有情的。

    也不知程皚如何腦補的，好感度唰唰上漲了十個百分點。

    清姝有些無語，她也沒做什麽呀，果然程皚這種渣，不能以常理推斷。

    那邊寧國公府和太子出屋，觀二人表情，想來相談甚歡，二人走來，寧國公讚了清姝幾句，清姝回笑，每人客套幾句，寧國公與程皚便走了。

    “可提了什麽要求？”清姝問。

    太子笑：“隻要軒兒在，程家便得利不小，哪還會多此一舉。”

    清姝莞爾，“還以為程家會趁機為程卓著想呢，不過也是了，軒兒也是程家的子嗣，程卓能不能繼承程家已並不重要，又何必來惡心了你我。不過這近似想牆頭草的態度，倒讓清姝更覺得惡心了。”

    太子輕歎，“委屈姝兒了。”

    清姝含笑搖頭，“皇兄說笑，嫁誰不是嫁，左右我如今對情愛看得極淡，能助皇兄成就大業，能撫養軒兒長大成人，守活寡也沒什麽。”

    清姝的確是覺得沒什麽的，看得遠了，情愛也就這樣，守活寡還真不算事。

    雖她說得隨意，太子卻覺得虧欠，隻道日後盡可能多得補償她母子二人。

    這邊談話不提，此時的寧國公府極為熱鬧。

    聽說程家決定投太子，李氏不虞，如今榮安都不將她這個婆婆當回事，若是太子登得高喂，豈不會將她比成仆人？

    擺不成婆婆譜已經夠憋屈了，將來還能忍嗎。

    但這話，李氏不能明說，否則就成了不識大體，她慈愛地抱著程卓，眼睛紅紅地，“成王敗寇，賭的是程家的傾族之力，一朝不慎，累得是滿族，分明榮安已經給了和離書了，實在不必如此。”

    寧國公斥道：“你糊塗了，皇家之人，又生下嫡子，豈容和離？若是阿皚應了，隻要朱氏在位一日，程家都不得好！”

    李是抹淚，“你說的我也並非不懂，隻是可憐了卓兒，他生母早逝，公主又是這個態度，到底是我親孫兒，哪能眼睜睜看他如此。那邊生了兒子，你父子二人的心都偏了，可還記得我卓兒？”

    寧國公怒得不行，程皚也忍不住皺了眉頭，“娘何出此言，但凡程家能給的，卓兒什麽沒有？”

    寧國公怒道：“她想要程家以傾族之力將這孩子捧著，視軒兒為草芥呢，也不看看，一個外室生的，配也不配？”

    李氏罵：“我何時有這個意思？那邊也是我親孫，我隻是想著不可厚此薄彼。”

    “一個外室之子，連庶出都比不得，也配與公主嫡子相提並論？”寧國公冷笑，“你道公主是平常兒媳，任你拿捏？”

    李氏語塞，啜泣不止。

    程皚默了會兒，道：“今日這些話，也就家裏說說，萬不可讓外邊聽到了，否則程家便是有從龍之功，也是走不遠的。”

    李氏還是不甘，“卓兒到底是程家的長子，公主再是跋扈，還能殺了他不成……”

    沒等她說完，寧國公便是一巴掌下去，“婦人短見，遲早會毀了程家。”

    夫妻多年，李氏的德行，寧國公還是知道的，比如當年，明明不希望自己納妾，還假作賢惠，麵上殷勤，實則妾室個個都下了絕子湯，以為他不知情呢，不過是看在她為自己生兒育女多年，待人接物從不出差錯，且程皚能幹，否則他又豈會將此事當做不知？

    當年之事便罷了，左右阿皚長成，他也不想再給阿皚培養一個競爭對手，可公主是何等人物，這女人還以為榮安公主像後宅那些女人一樣由她蹉跎嗎。

    更別說，眼下這個時候，李氏的態度還代表了程家的態度。

    她這些話傳了出去，是要告訴太子和公主，程家陽奉陰違，不識抬舉嗎？

    不知所謂！

    “你若再鬧，休怪我不顧夫妻情分，翻臉無情。”寧國公放了狠話，就盯著看她表情，大有若她還不識趣，就立刻寫休書的意思。

    李氏被嚇了一跳，求助地看向長子。

    程皚輕輕一歎，“父親……”

    寧國公冷笑，“阿皚捫心自問，你母親此事做得可對？程家雖勢大，卻也不能無視皇族，若任你母親不知天高地厚，遲早要出問題，與其如此，我父子兩個還折騰什麽，幹脆帶著全族自盡，也好過苟延殘喘。”

    程皚心裏何嚐不知，隻是到底是母親，也不能真眼睜睜地看著父親處置母親。

    他道：“兒子是卓兒生父，自不會虧待他，與其算計這些，娘不如想想，程家如今的處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程家沒了，卓兒才是真正地討不得好……也別說投靠別家之下，如今程家已與太子結盟，再投另家，誰敢用？”

    李氏心下迷惘，真的如丈夫兒子所說，這般嚴重？

    或許她喜歡程卓，卻也沒喜歡視之如命的程度，隻是覺得用程卓打壓公主極好，然而聽著父子兩一說，她便有些猶豫了。

    細想之下，打壓公主不過爭一口氣，對她也沒好處，何必？

    最終，李氏妥協了。

    而大家都以為聽不懂的小孩子，爭著萌萌地大眼睛，心底酸澀無比。

    雲氏一事鬧出後，程皚便常住國公府，如今居在公主府，隻偶爾才回來，偶爾程卓見了父親，想親近一二，卻被父親敷衍搪塞，思及那日的話，再想起祖母李氏的態度，程卓心中害怕，又忍不住生出怨恨。

    他知道父親不會喜歡他不甘的模樣，所以平日都盡量隱瞞，有機會便在父親身邊撒嬌賣萌，纏著想去公主府看弟弟。

    弟弟他不喜歡，但他希望能和父親多多相處。

    父親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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