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皚自是要勸，“父親且息怒，若真如你所說，便是兒子的大不孝了，眼下當務之急，是要緊著太子公主那邊的想法，以及，卓兒的安危……”

    寧國公陰沉著臉，又狠狠給了李氏一巴掌，“早知公主會有孕，哪還鬧出雲氏這茬，也不會有現在的麻煩，隻恨當時聽了你這婦人的攛掇，真是我程家的掃把星！”

    李氏委屈，當初不過見不得榮安公主擺譜，想給她一個教訓，又哪裏能預料到現在的情況，況且她是攛掇了不錯，可若寧國公和阿皚無心，又豈會被她攛掇？

    雖委屈，卻也不敢多言。

    程皚道：“父親莫動怒，當時母親也是沒想到。”

    得，這話將自己都摘了出去。

    李氏酸澀，失望不已。接下來父子倆說什麽也聽不到了，李氏正在反思，她自然知道兒子並非刻意將責任推到她身上，隻怕兒子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有錯。

    可兒子養成這樣，她功不可沒，李氏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錯了。

    因有程軒，且多番事情證明程卓上不得台麵，寧國公的意思，這個惹事精既然丟了，就不用找了。

    程皚卻惦念那份血脈之情，私下尋找。

    程卓孤身逃出來，沒有銀錢，餓了好幾頓，其間又差點被拐子帶走，雖終是有驚無險，卻也狼狽極了。

    饑餓折磨之下，哪裏顧得上身份以及尊嚴，不到一天就去乞討了。

    程卓後悔了，他不該逃。

    公主既然要殺他，那他便應該虛以委蛇地留下，父親說了會保護他的，便是受點苦，但至少有命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應該留下伺機報仇才對。

    “喂，小乞丐要吃嗎？”

    肉香飄來，程卓咽了下口水，順著香味便見到一名六七歲的小姑娘，穿著粉絲的裙子，好奇地問他，“小乞丐想吃嗎？”

    程卓點頭如啄米。

    小女孩將肉包子塞到他手中，笑眯眯地看著他狼吞虎咽，“你似乎很餓，真可憐，慢點吃，你若還要，我便再買給你，對了，你的家在什麽地方？”

    程卓淚眼迷糊了視線，哽咽道：“我沒有家。”

    小女孩麵上滿是同情，想了想，道：“你若無家，便去我家！我家大得很，你就給我當小廝。”聽說大家小姐身邊定有幾個陪玩的同齡人，可五姐就是不許給她買小丫環，不就是怕花錢嗎，哼，乞丐總不要錢了！

    “六丫頭怎麽跑這兒來了……”林氏匆匆跑來，責道：“縣城亂，說了不許亂跑，被拐子拐去可如何是好？你呀你……”

    楊六妹笑著撒嬌兩句，林氏立刻笑逐顏開。

    又聽女兒說，要帶這小乞丐回家，林氏蹙眉，“也不知身份如何，你五姐必是不放心的，聽話，否則五姐又要罵你了。”

    這一世楊明葵沒被逼嫁，沒遇流氓遭囚禁得抑鬱症，林氏仍是錢袋子需要討好的心態。

    楊六妹哼了一聲，舍不得與她花錢，倒是管東管西的厲害，娘都不管，管家的四姐也不管，她亂管什麽。

    她本來也不服管來著，隻上次被五姐暴打了一頓，爹娘竟也不敢多說五姐，她便再不敢撒潑撒到她身上了，到底不服，隻希望快些長大，報複回來。如今，就暫時不報複她了。

    “娘，我看他可憐，再在這裏待幾日，說不定就餓死了，反正咱家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帶他回去。”

    林氏不在乎什麽救人一命勝造幾級浮屠，但能讓小女兒高興，便是五丫頭真罵人，她也要幫著些。便應了。

    程卓默默地聽著，沒有拒絕，先吃飽肚子再說，若是這家人可信，還能讓她們通知父親接他回去……

    不得不說，苦難真的能打磨人心，程卓極力掩飾，不露端倪。

    將程卓帶回去，楊明葵沒說什麽，倒是楊二哥新娶的媳婦，楊二嫂嘟囔了幾句，楊二哥罵她：“娘正寵著六妹呢，你少討罵。一個孩子能吃幾口飯，我是長子，以後整個楊家都是我的，眼下隻管哄著爹娘，將來分家顧著我們夫妻一些。”

    楊二嫂麵上應道，心中不以為然，還都是你的，你這整天拖後腿的，是出了主意還是出了力？照她說，賺錢的是五妹，該哄著五妹才是，這楊家人都有毛病，寵完大的寵小的，寵完兒子寵小女兒，硬是將五妹當外人，那點麵子上的討好騙得過誰？

    真以為五妹不會心寒？

    楊二嫂是個玲瓏人，雖然麵上聽丈夫的，但私底下，卻是一個勁兒地討好楊明葵，倒也得了不少好處。

    楊明葵最近心有所慮，因為她發現，這個新來的男孩，與曾經幾麵之緣的程相公有幾分相似。

    那麽，這孩子與程相公是否有關係？

    楊明葵準備一番，帶著目的旁敲側擊，不出多時便套出程卓的身世來。

    父親程皚，寧國公世子，嫡母榮安公主，嫡弟一歲，算算時間，恰是清姝夫人臨盆之時。

    原來，她是榮安公主。

    難怪太子妃會照顧姝明的生意，因為這背後的受益人，本就是太子。

    “五小姐，你會把我送到家裏嗎？”程卓忐忑地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這個小姐姐對他沒有惡意，所以願意相信她。

    楊明葵壓下心底的複雜，點了點頭：“自是可以。”

    清姝收到楊明葵的書信，直接把信給程皚，“也是他運氣好，你自己看著辦！”

    人雖找到，卻仍是不能回京的，按照原來的路線，該哪兒去哪兒。程皚點頭，“多謝公主。”

    母親總說她會暗下殺手，可她的坦蕩，讓人無地自容。

    就如當年，她說會對他好，卻不會無底線地容忍一樣。

    程皚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悵然，大概這近日折騰多了，所見所聞皆非所料，心生茫然，偶爾會想，她們的感情也曾經好過，是什麽，造成如今的相敬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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