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清姝問他意見。

    程皚忍住如刀絞般的痛楚，道：“這處，若嫡妻唯有嫡女，嫡女早晚嫁人，大家族不可能將整個家族交給嫡女，且有爵位，又當如何？這條不通！”

    清姝恍然，她便說，方才就覺得某處有問題，無奈找不出，原來是這條。

    “言之有理。”清姝點了點頭，“那便改成，嫡女與庶子同時競爭，為家族謀利最多為勝，勝出者，便是嫡女，也可繼承爵位。”

    程皚輕輕蹙眉，他覺得榮安對女子太高看，不過一介婦人。

    清姝見他神色，淡笑，“可知這新律是誰的主意？又是誰編出來的？”

    程皚微怔，心中浮現出一個想法，“難道……”

    “是我因明葵的艱難和我的憤怒提出的主意，是明葵為此熟讀律法民俗等所編。”清姝道：“我二人都是女人，難道比你這等男人差？”

    程皚隱隱猜到其中必有清姝作用，卻未猜到，竟還有楊明葵參與，這些竟都是出自她二人之手……

    如今的程皚，自是對楊明葵沒有男女之情，但他想到曾經自己因為她迫不得己的強勢而反感，竟覺得其比不過翠兒之流一絲一毫，多麽可笑。

    為嫡妻謀福利，卻並不一味的偏向嫡妻，若妾室安分，也會比如今活得自在。

    飽受父母血親之苦，卻並不一味的以為天下父母皆是如此，這條例裏，重在提高女子地位。孝順父母以前是責任，現在還是責任，隻是新律頒布之後，如她一樣的子女的處境會好過一點。那些不孝順的，照樣會得到懲治。

    在保證父母利益的基礎上，如她一樣處境的子女，會在荊棘絕路上看到一條出路。

    清姝和楊明葵，起初或許是因為自己的經曆，而想著改變律法，改變天下女子的命運，卻並不片麵，她們盡可能的麵麵俱到，此等心胸，少有能及。

    拿翠兒之流與其相提並論，當是侮辱！

    程皚簡直羞愧到了極點，這兩個女人，他都自愧不如。

    程皚默然，良久，站起身來，對清姝深深一鞠躬，道：“公主與楊五姑娘，程皚均自愧不如，請受程皚一拜。”

    真誠實意，鞠躬九十度。

    清姝：“不覺得我二人行徑，又損你男兒尊嚴？”其實她想問的是此律推行後，天下女子大多數，怕是更不會做小女兒姿態哄男人了，雖說你已醒悟，但按照你的渣性，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的不舒服？或者按照已經崩了後的性子，難道不做哀怨之態？

    隻聽程皚苦笑，“事實如此，公主與楊五姑娘當得起。”

    清姝默了一瞬，如今倒是有點正常的樣子了，看來翠兒這次的打擊，真真不一般，也或許是被新律鎮住了。

    還是正常好，否則那股哀怨糾纏試探得，她看著都煩！

    清姝擺了擺手，“行了，當不當得起也沒甚要緊，能造福天下人才是正理。雖說你我回不到從前，但從前之事，本宮也不會揪著你不放，待這新律頒布，你若想給程卓程瑩留財產，也可！”

    “公主放心，必不會委屈了軒兒。”程皚說罷，心中又是一痛，當年榮安要卓兒不得繼承程家，他雖未反對，心中卻不快之極，如今想想，又是長長一歎！

    又兩月，皇帝駕崩，傳位太子。

    新帝登基，兩年後，新律頒布，舉國震驚。

    各個階層的人都有不樂意。

    於貴族，虐待妻子媳婦的人多了去了，憑什麽以前的媳婦都要熬成婆，就如今的媳婦金貴？

    老子就喜歡庶子，憑什麽不能多分家產給庶子？

    老子沒有嫡子，憑什麽不能將爵位給庶子？

    嫡女到年頭就該為家族聯姻，自立門戶？嗬嗬……

    於貧民，雖無三妻四妾，但也有各種各樣的矛盾。

    總之，進行得極為不順暢，隻因朝廷讓新律半年可修改一次，可用真實事件反饋，如此，大家倒有著且試且看的心情。

    試了半年，雖反饋鋪天蓋地，但反對聲小了些。

    經過幾次改進，反對聲越來越小，大體都漸漸成為了支持者，因為這其中有個重要的好處，因為嫡庶繼承硬行規定後，內宅和睦了，嫡妻真正的大度了，隻要不敗家，養幾個妾室都隨你，而家族弟子不論嫡庶，也大都不在內鬥上浪費時間，皆努力發展自身，或文考或武考，努力至極。

    後院和睦，後輩上進，一時間，以前做夢都求不到的東西，現在輕而易舉地實現了。

    反正就算沒有律法，到時候家族交給嫡子的幾率極大，既如此，還費那個勁兒蹦躂做什麽？

    一時間，父子母女關係緩和了，夫妻關係和睦了，兄弟內鬥少了。

    大多數的人，生活也有奔頭了！

    好處多多，自然不會反對。

    當然也有那個別頑固分子，真愛是妾室，愛子是庶子，就是不想給嫡妻嫡子留爵位，又因如此領不清的大都為小家暴發戶，也無甚勢力，便隻得少數服從多數，或者給那新律發行者添點堵。

    大家都知，此律乃明安郡主提出，而明安郡主出身貧寒，根基淺薄，明安郡主有太後榮安長公主相護，但楊家人可就沒這麽幸運了。

    於是，剛從獄中放出來的楊家人，吃了幾次虧，就躲在家裏，不敢出去了。

    說到楊家人，就不得不提幾年前的事情了，楊二哥楊三哥因惹事入獄，楊父林氏以及親戚因去公主府尋麻煩，也被關入獄，當年楊明葵除了給點教訓，也是希望能保住她們，畢竟素質在這兒，又是真正楊明葵的血脈之親，楊明葵再是心寒，也感念這具身體帶來的新生。

    因此隻是嚇楊家人一嚇，其後雖仍在獄中，卻也並未受欺負，好吃好喝供著，不用早出晚歸幹農活，算下來，楊家人還比楊明葵沒穿越之前過得享受呢。

    後來太子登位，楊家人便從獄中出來，住進富麗堂皇的宅子。

    楊家人得了教訓，稍稍收斂了些，卻也因為沒受苦而不可一世，後來被新律不服者尋了由頭，治了一治，外人可不會手下留情，楊家人這才知道，權貴的可怕，以及楊明葵對她們的容忍。

    後來新律發行，楊明葵早便滿了十五，自立門戶了去，每月隻需給父母孝順銀兩，楊父林氏要過富貴日子，她便多給些，平日親戚來訪，請求不過分，舉手之勞她倒是也幫，但若是譬如看到她年長未婚，無子無女，非逼著給她過繼子嗣分家產的，那就不好意思了。

    父母血親漸漸收斂，新律頒布，自個兒又有後台撐腰，楊明葵這才過上了自在日子。

    楊家人是不滿新律的，在知道了楊明葵能幹，竟然成為太子奪嫡的錢財支持，就更是不樂意了，奈何已吃了好幾次虧，不敢得罪權貴，便想反正雖然得不到這死丫頭所有的財產，但不論她們如何罵她白眼狼，這月銀從不推遲，楊父林氏漸漸的，便也不白費功夫，隻管享受生活，不沒事找事了。

    嗯，楊父專心娶小妾，林氏專心養小白臉，經過一段時間互相吃醋打架，二人也變得異常和睦了，反正老子老娘女兒有錢，用錢雇來的女人小白臉，怎麽都比半老徐娘老頭子賞心悅目。

    除了楊明葵，楊家另一個新律受惠者是楊二嫂。

    楊二嫂和離了，帶著兒子離開楊家，楊明葵送了個商鋪給她，好生經營幾年，倒是過得不錯。

    因一場牢獄之災，劇情裏紈絝楊七弟，倒是安分了不少，不惹禍也不吃喝嫖賭了。

    楊四姐過得不太好，因為楊明葵貴為郡主，曾與她關係不錯的楊四姐沒撈到好處，是以婆家以為她不願出力，便看她不爽，她自己又不願和離，按照她的話說，再是千不好萬不好，也是她的公公婆婆，她的丈夫。

    楊明葵看在曾經的情份上，勸了一次，不聽，那就忍！

    再有楊父林氏養小頻繁之時，開銷太多，手頭緊，又因為楊明葵風頭正盛，且人家每月幾千兩幾千兩得給，就是吃金子度日也夠了，也實在不好要了，便去問其他子女要，重災區仍是楊四姐，養姘頭錦衣玉食，偏偏在吃糠咽菜的楊四姐麵前哭窮。

    到底是親爹娘，楊四姐手裏沒錢，竟然去偷……

    楊六妹已經十七了，仍未說親，她在等程卓娶她，楊明葵提醒她程卓不是良人，程卓身邊美女如雲，早便忘了她。

    楊六妹不信，隻罵楊明葵看不上她，身為親姐姐應該幫忙，不幫就算了，叫你給我找個世家子做夫婿，你也不出力，有你這種親姐姐嗎。

    楊明葵擺手，想嫁豪門也得看看你自個兒是個什麽德行，我總不能逼著別人娶你。反正她隻是想盡到自己該做的，問心無愧就夠了，至於楊六妹非要作死，關她鳥事！

    楊大姐謀取楊明葵家財不成，便壞楊明葵名聲，但因為楊明葵推行新律，大多數人受益了，自然感恩她，是以沒等楊明葵出手，那些人便直接就將楊大姐揍了，揍得她從此不敢亂說話。

    得意忘形的楊三哥，連個秀才都沒考上，心靜不下，便再無造樹了，體驗了一把屢試不中的酸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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