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皓不知她為何又變得如此，他忍著自己，盡量不與她發脾氣，傳信給步矜，要忘憂水的解藥，步矜久未回信，因趙文鳶之故，淩皓雖不喜步矜的嘴，卻到底有幾分關心，便留了封信，就出去了。

    散心？

    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趙文鳶看完信更為火大，直接將信燒了，隨後也收拾包袱離家出走。

    他能散心，她也能。

    兩日後，步矜望著空無一人的宅子，蹙了蹙眉，她並沒有再下忘憂水，倒是有件大事，淩皓與女兒都不在，莫非已然出事？

    久未出門，雖有聽聞，但親眼看到，趙文鳶還是不免感歎世事無常。

    兩年前，宋睿風似乎得了大機緣，年紀輕輕大敗各派掌門，鄭家允等同門師兄弟也武功大漲，士別三日，早非吳下阿蒙，聽說正派組成聯盟，宋睿風擔任要職，六俠山從此不再勢微。

    趙文鳶恭喜之餘，不免好奇，這個世界，還有她不知道的大機緣？

    如劇情一般，武林聯盟也是專門針對魔教成立的，這點趙文鳶不意外，就是六俠山這裏太怪異，而且她剛出江湖三天不到，就與鄭家允偶遇上了，若非巧合，那麽如今六俠山的勢力……

    趙文鳶斟酌道：“……是啊，真巧，傅大哥出門了，我來找他。”

    雖近兩年，淩皓與宋睿風似乎疏遠了些，但放眼整個江湖，也就他與淩皓關係好些，她不確定淩皓散心，是否去找宋睿風了，是以撒謊需技巧。

    鄭家允笑，“傅公子我倒沒看到，我等是來參加鏟魔大會的。魔教妖人越發猖狂，特別是教主淩皓，趙姑娘若是瞧見，不要硬拚，以免徒增傷亡，告訴我等，再一起行事！”

    淩皓這兩年再本分不過，趙文鳶心道果真士別三日，連鄭家允都變了。

    不過任務本就要護武林安危，是以鄭家允再次邀她一起，趙文鳶點了點頭，左右無事……也不知為何，近日她的心越發不安，苦思冥想不得解。

    她原不當回事，可那份不安越來越濃，直到五天後，她才發現為何……

    那一刻，隻覺得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那是趙文鳶從未感到的冷，五六月的天，卻如冰天雪地，徹骨之寒，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地上的淩皓身上多個血窟窿，一隻手被斬斷，臉上也有幾處劍痕，汩汩鮮血通過斷口，染紅了一片地，周圍一片狼藉，可以想象打鬥之激烈，曾經鮮活的男子，如今狼狽地不像人樣。

    趙文鳶麵色煞白，飛快地朝她奔去，不敢多說一句，多浪費一分鍾，直接抓脈，已去……呼吸也沒了，心也不在跳動了。

    可血還是溫的……

    腦中一片空白，來不及多想，昔日厭惡與怒氣在這一刻竟如此微不足道，她直接提劍，劃向脖頸……

    “你瘋了！”鄭家允挑開她的劍，恨恨道：“他是淩皓，魔教教主！他從來都是騙你的！”

    趙文鳶猛地看向他，“是你，是？他對你不好嗎，還是我對你不好？是，他的確是魔教教主，但他做過什麽危害武林的事？是滅人家族，還是屠了城池？這兩年，他甚至從未出門，要你這般迫不及待替天行道？”

    這一次，有她阻止，他分明沒走上劇情的路……

    鄭家允語塞，隨後卻是冷笑，“你癡心太過，早忘了自己的身份！”

    名門之後，何以自甘墮落委身魔頭，這是大多數人的不屑。

    可若非她的穿越，原主會麵臨什麽？便是沒有步矜幹涉的那一世，原主會麵臨什麽？

    如她拒絕鄭家允的愛情，便被陳雲奇分分鍾忘了救命之恩一樣，有些人，也許天生便談不攏！

    趙文鳶不欲多說，又一次提劍，鄭家允怒紅了眼來阻攔，被趙文鳶斬斷胳膊。

    鄭家允摔在地上，再抬眼時，心上人已然倒下。

    忘恩負義，最終會付出代價……

    鄭家允自嘲一笑，師門不複往初，他盡到了他的責任，而今的追求，便是她，然而他卻親手將她推向死亡。心痛到極致，人生似乎毫無意義，他想殉情，可偏偏下不了手……

    他到底比不過他！

    而作為報應，便是從此以後行屍走肉，再無曾經的意氣風發。

    魔頭淩皓伏誅，趙掌門千金殉情，震驚天下。

    兩日後，二人屍體被盜。

    石室內，步矜掩住震驚，仍是一副冰美人的淡定，“我沒想到，你竟然還能醒過來，分明已咽氣。”

    女子感激一笑，“世上怪事千萬種，無奇不有，也是娘的醫術好……”

    步矜淡淡打斷：“我的醫術，我自己知道，不必費心往我身上貼金，不問你便是。”

    女子淡笑，她道：“女兒要離開一陣……”

    “去哪兒？”步矜微微蹙眉，“你不去看看淩皓？”

    女子搖頭，“不用。”

    她的眼眸掠過幾分疑惑，步矜看著蹙眉，卻到底沒多問，擺了擺手，仿佛眼不見心不煩般。

    女子輕輕一笑，她的確用不著，因為主人根本沒要求她去看淩皓的屍體。

    一年後，女子抱了個男孩回來，惹得步矜多次給她把脈，又是驗血，看向她的眸色越發凝重，女子看在眼裏，笑而不語。

    男孩叫寧浩，七歲之時，女子出去三個月，又帶回一個女娃，叫風如。

    這一世，二人練就絕世武功，無人可欺，青梅竹馬的愛情，無半點坎坷！

    十幾年來，步矜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她還是問了句，“你真的是我女兒？”

    女子笑道：“娘覺得是，便是。”

    步矜沒有多傷心，隻是覺得悵然，“我女兒去哪裏了？”

    女子想了想，道：“一個已經成為別人的女兒，另一個，正在看著我們。”

    話落，步矜下意識地看向天空，六十來歲的人再沒有不耐煩，她輕聲地問：“值得嗎？”

    值得嗎？

    這十幾年來，看著他一點點長大，看著他細心嗬護另一個女子，趙文鳶也曾這樣問自己。

    也許並不值得，但她希望他幸福，他的好，自己配不上，有人配得上。

    她欠他一次幸福，隻要能彌補，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值得嗎？

    幸福本在眼前，她卻不懂珍惜，誰沒有過去，她也說了，以前怎樣皆不在乎，可事實上，她還是在乎鳳茹，忘憂水固然是因，卻也並非沒有吃醋的緣故，那個時候的淩皓許了她一生，卻被她踐踏，甚至在想，如果淩皓入魔，她是否應該先殺他……

    現在想來，多麽可笑！

    她，真是活該！

    她輕輕笑著，任務可以再做，但她不願虧欠。即便他再記不得她，也值得！

    又是十年，寧浩風如兒女雙全，複製體的身體開始虛弱，不久，撒手人寰。

    寧浩對風如說：“沒有文姨，便沒有我們的今天。”

    風如也滿臉感激，隨後，她若有所感地看向某個方向，隻見那裏空無一物，她輕輕蹙眉，她分明聽到了低低啜泣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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