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默了會兒，虞嫻忽地正色道：“此事已經過去，衍之，我已經不怪你了，經我說服，爹娘和三哥他們也不怪你了，我這便帶你去見他們，今日便將婚事定下來。”

    “嫻兒。”裴衍之拉住她，“不急，我隻是因你來信，怕你出事，便來看你，至於婚事……這般草率，委屈了你，總要給你最好的。”

    虞嫻微微臉紅，“我聽你的。”

    兩情相悅的男女抱在一起，享受溫馨的一刻，角落的青寧動都不敢動一下，唯恐被這名男子發現，又不由蹙眉，她似乎下意識便畏懼這男子。

    不多時，隻聽虞嫻不舍地道：“五姐叫我，我得先走了。”

    “去吧……”

    青寧心歎終於解脫，卻不料女子走後，那男子竟直接朝她走來，她屏住呼吸，飛快地將此事梳理一遍，發現不過男女互訴衷腸，滅口未免太過，且從虞嫻的說辭可知，此事已有不少人知道，且自己也非無名小輩，便漸漸放了心。

    至男子走到身前的時候，她已經恢複平靜。

    她訕訕一笑，略表歉意，男子卻隻問她，“你便是小神醫白無雙？”

    “粗淺醫術，倒是江湖同輩錯愛。”

    裴衍之淡淡道：“能得洛老先生親自讚歎，豈是無名鼠輩，夫人謙虛太過。”

    青寧淡笑，又聽他道：“不知虞家事了，能否到我裴家，為家母調理？”

    青寧蹙了蹙眉，“我身體不便……”

    “裴家必不虧待。”裴衍之便打斷她話，“莫不是裴家沒資格請夫人移步？”

    話說到這份上，青寧再無法拒，心中不悅，不知是真需要她診治，還是隻想將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隻為護虞嫻名聲。

    裴衍之強人所難是事實，青寧忽地有些厭惡這種感覺。

    但是現在，她沒有拒絕的資本。

    青寧緊了緊拳頭。

    裴衍之觀她細微表情，唇角微諷，不過既然她識趣，該給的臉麵，他也會給。

    虞嫻聽說此事，心生不滿，“前些年沒白無雙，裴夫人不也好好的，怎如今非得請她，還住在裴家老宅，那裴家老宅，我都沒去過。”

    虞晗嗤笑，“那白無雙嫁了人，育有他人之子，裴衍之要誰也不會要誰，你這醋，吃得好沒道理。”

    “寡婦怎麽了，為別人養孩子怎麽了，做不了妻，還可以做妾，衍之……”那個時代，多少二婚，半路夫妻，便是衍之沒旁的心思，好歹是個鑽石單身漢，沒人規定寡婦不會偷人，若她起了心思，衍之中招……那女暗衛懷孕一事終究是個刺，虞嫻心下不安，想想，又覺頭疼。

    襄國郡主冷冷道：“好他個裴衍之，左一個女人，又一個女人，我還道他真改了呢，如此欺辱我兒，必要好生教訓一番，讓他知道我虞家厲害。”

    “別……”虞嫻低聲地說：“動了他，裴家人會更不喜歡我的，上一次裴家喚他回去，未必沒有三哥打了他的緣故。”

    襄國郡主蹙眉，“總不能讓你受委屈。”

    “再等等吧，我也不是非要嫁給他，若他不是我的真命天子，虞家犯不著和裴家鬧僵，而且……”虞嫻不確定地道：“也許他並非那種人呢。”

    虞晗歎六妹善良，襄國郡主歎女兒傻。

    就這樣，裴衍之變成了負心漢，理所應當的，下一次他應約之時，又被虞家人狠揍一頓。

    虞四少爺拍了拍手，冷哼，“叫你欺負六妹，上一次便想揍你了，被三哥搶了先，總算讓我逮著機會了，你也別亂想，此次與六妹無關，她本是準備赴約，隻被五姐支開，又恰巧被我看了信而已，此全為我們兄弟幾個的主意，給你長個教訓，六妹既然不知道，你也不會告狀，對吧？”

    裴衍之麵無表情，已轉過身，洋洋得意的虞四少爺並沒有注意到，他唇角的諷刺。

    便是遇有要事失約，如何不能送信來？她二人的通信，為何總是會被虞家人瞧見？他們兩的事情，為何虞家人總要插手。

    告狀麽，裴衍之憶起曾經無意中說到這類事，嫻兒隻無奈擺手，“沒辦法，他們太疼我了，誰讓你總欺負我呢。”

    裴衍之抿唇，他一直視她為珍寶，事事為她著想，除卻青寧一事，可這事發生在遇到她之前，且也怪不了他，青寧懷孕，他甚至想過，如果她沒死，可任嫻兒處置。

    想到虞家人對自己非打即罵，虞嫻隻在旁看笑話，相較自己的付出，裴衍之再是暖男，也不免冷了心。

    隻他愛虞嫻，不想就這麽走了，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便決定在寧安城多待幾日，順便等白無雙上路。

    不求嫻兒委曲求全，隻要她能為自己著想，哪怕短短一句話，他也會原諒她。

    可裴衍之的期望，注定付諸東流。

    次日虞嫻確寫信，為自己的失約道歉，裴衍之回信問虞四少爺可知曉此次約定？虞嫻回信：知道啊，四哥每回都知道。

    裴衍之的心沉了沉，那天晚上，他看著這短短十個字，失神許久。

    虞大少奶奶身子調理得差不多，青寧又留了幾副藥方，便坐上了裴家的馬車，前去裴家老宅。

    裴衍之也走了，不同於前麵幾次，這一次離開，他沒有特意去見虞嫻。

    虞嫻不明白他的心寒，聽了虞家兄弟姐妹們分析，越發覺得裴衍之變了心。

    特別虞四少爺說：“我是男人，如何不懂男人心思，不就是我上次打了他，記恨我，也將六妹記恨上了，如此小肚雞腸，也是男人！還沒成婚，便如此，婚後豈不上天？六妹啊，這裴衍之真不是個好東西，聽四哥的話，咱踢了她，你值得更好的。”

    虞嫻也覺得裴衍之小氣，自己尚在熱戀，智商歸零，少不得便需家人把關，既然喜歡自己，如何不能經受哥哥們的考驗，不都說討好小舅子麽，他竟然因此生氣，真是太不應該了。

    就算沒有變心，也必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愛她。

    虞嫻越想越傷心，但若讓她放棄裴衍之，又有些不甘心。

    想到武藝高強的青寧，聲名遠播的白無雙，虞嫻心中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她默了許久，忽地道：“我要學醫……”

    虞家兄妹大驚，虞晗蹙眉，“這些個不入流的東西，你學它作何？”

    “我什麽都不會，沒了虞家，我什麽都不是。”虞嫻低聲地道，公主般的日子讓她忘了世界還有煩惱，沒關係，現在醒悟也不算晚，等她學醫出師，空間裏的靈藥便可拿出來了，屆時，她將比白無雙更出名。

    虞家兄妹將虞嫻寵如心肝，自是知道她偶爾的自卑，見她態度堅決，多說無益，便也由著她，紛紛不約而同地想法子，爭取讓妹妹成為洛紀元神醫的親傳弟子。

    說做就做，不過三天，虞嫻剛收到洛紀元承認的消息，對虞家人，連句感謝都沒有，便興高采烈地上路了。

    虞嫻不知道洛紀元收她，是因從虞家得了大好處，隻覺得自己必有常人不及之處，否則，那麽挑剔的洛神醫，也不會收她為徒了。

    因青寧身子重，裴家走得很慢，裴衍之甚至派暗衛青安貼身伺候她。

    青寧知此是監視，但也沒必要拒絕，裴衍之放心了，她才會更快活。

    青安是個安靜的姑娘，十七八歲的模樣，極為本分，沉穩，若不知底細，必定以為再普通不過，然青寧卻知她武功極高。

    某次遇到山匪，雖知裴家必能統統收拾，但笨重的身子到底讓她不安，彼時車窗外廝殺一片，車內青安溫聲道：“夫人莫怕，不過些烏合之眾……”

    一支流箭從車窗飛了進來，青安看也沒看，似乎隨便伸出手，再隨意一揮，那隻箭頭便又飛了出去，接著，一聲尖叫，某人命斃。

    從始至終，青安都沒有半點慌亂。

    ‘慌是沒有用的，習慣了，才能不被淘汰，你可知，若不能侍奉公子，我們會被送到哪裏？我也不知道，總之不是什麽好去處就是了，相較而言，公子身邊還是好的，你不甘，我也不甘，但有用嗎，沒有。’

    ‘公子身邊，已經有那麽多的暗衛了。’

    ‘人總是要死的，一批五個，上一批已去兩個，不出兩年，便該我們了。’

    ‘我也會死嗎……’

    ‘誰不會死，送去那些地方，也是死。’

    那個底氣不足的聲音沉默了，一直沉默，她努力練功，拚命表現，終於，她成功地被選為下一批暗衛接班人，然見到公子的那一刻，她又陷入了另一個死胡同，掙紮不出，不也想掙紮出來，直到昔日好友對她失望，再直到……

    青寧額頭全是冷汗，後來如何了，她突然又想不起來了。

    腦中一片模糊，伴隨著陣陣頭疼。

    青安麵色微變，“夫人有何不適？”

    “沒事。”她抓著她的手，“陪著我……”

    你陪著，似乎我更能想起曾經的事情，以前的我，和你很親密，是嗎？

    青安，青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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