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安隻以為她被山匪嚇到了，點了點頭，隻心下奇怪，這位夫人武功不弱，應不至於嚇成這樣吧。

    其後不管青寧多努力，再也回憶不出了，別說那天之事，便是以前的丁點瑣碎都不能。

    不過那日的記憶已經夠了，暗衛，公子……裴家？

    她是裴衍之的暗衛嗎，可對青安的旁敲側擊中，裴家的暗衛並不會醫術，那她這身醫術如何來的。

    還有孩子，暗衛不會主動生孩子，裴家也不需要一個暗衛去色誘旁人，偷生孩子除非不想活了，而裴衍之對虞嫻情深，不可能碰她……

    過去滿是迷霧，為了自己和孩子，青寧必要弄清楚。

    幾天前，入裴家是不得已，而現在，她必須去。

    裴家照顧她的情況，行程很慢，加上從寧安城出發，裴家和洛家的方向巧合的一致，於是，幾日後，虞家的馬車和裴家相遇。

    青寧掀開簾子，便見虞嫻含淚質問，“……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還未聽到裴衍之答，青安便快速地放下簾子，輕聲道：“公子與虞六小姐之事，還請夫人保密。”

    青寧點了點頭，暗道身旁的人都護著虞嫻的名聲，偏她自己高調，生怕旁人不知她談戀愛似的。

    乍看到虞嫻，以為她是為追他而來，裴衍之很高興，不想她竟要跟洛紀元學醫。

    裴衍之不忍她幸苦，便道學醫艱苦，她完全沒必要。

    虞嫻卻道他居心剖測，想讓她徹底變成廢物，將她養廢，好報複哥哥們打他之怒。

    裴衍之隻覺得她莫名其妙，同時又在想，難道虞家兄弟時不時揍他出氣還是對的？麵對虞嫻的無理取鬧，裴衍之便問了出來。

    於是就有了青寧聽到的質問。

    最後，裴衍之直接吩咐上路，留虞嫻原地抹淚。

    虞嫻不知道裴衍之為什麽變成這樣，她不過實話實說，如何變成無理取鬧了，真果沒有想象中的愛她，可是她愛他啊！

    這是她兩世第一次愛的人，竟如此待她，實令她心碎。

    虞嫻痛得不能呼吸，隻恨不得立刻追上他，扇他幾巴掌再說，但理智告訴他，裴衍之不會妥協，自己隻會自取其辱，虞嫻強忍衝動，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學醫，待學有所成，定要亮瞎他的狗眼。

    裴家之勢很大，流星山莊現任莊主乃裴衍之父，裴敬雲。

    裴敬雲與裴夫人媒妁之言，門當戶對，婚後的裴夫人極為賢惠，為夫廣納美妾，賢妻之典範，隻裴敬雲中年重傷，無法生育，是以如今，裴家也隻裴衍之一個獨子，另有一嫡一庶兩個女兒。

    平常裴衍之是不住流星山莊的，除卻逢年過節陪爹娘，或遇有大事，其餘大多數時間，便另則一處院子住下。

    按照他的話說，一個人自在，否則總嘮叨他的婚事，好似他娶不到一樣。

    嗯，裴衍之二十有四，妥妥的古代高齡男人。

    裴衍之不願將就，揚言遇不到真愛，便不成婚，裴敬雲與裴夫人拿子嗣說話，他便道若過三十，即便碰不到真愛，他也不挑了。裴敬雲夫婦這才作罷，隻到底是獨子，心中仍有不甘，每逢他歸家，不免嘮叨一遍。

    如今，青寧一邊為裴夫人把脈，一邊感受裴夫人的執著，餘光瞥到裴衍之正襟危坐，極為淡定，不由欽佩。

    “白夫人幾個月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裴夫人問她，青寧忙道：“八個多月了。”

    “快臨盤了，裴家應有盡有，你便放心住下，缺了什麽，一一與管事說，不要客氣。”

    “多謝夫人。”客氣話，誰會當真！

    其實裴夫人的身子並無大礙，隻是養尊處優，不運動，加上歲數漸漸不小，是以有些小毛病，青寧隻建議她多走動，套路般的開了幾服藥。

    她愛靜，裴家管事便為她尋了一處僻靜的院子，她做感謝。

    青安仍伺候她，每每不便之處，便與青安說道，有她轉達，倒也方便。

    大概五日後，一位大致二十多歲的婦人上門，姓周，喚做周姑姑，說是她身子重，來照看她的，然日常相處，這位周姑姑又向青寧請教疑難雜症。

    青寧這才明白，原來裴家是在聘請老師，不管最終目的是想培養家庭醫師，還是別的，反正偷師是沒錯，若她涉世不深，說不定一身醫術，還真被偷了去。

    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好吃好喝的住著，暗衛伺候著，還真不是享福的。

    青寧長了心，每每說到關鍵之處，便含糊過去，其實她也沒想要藏著掖著，醫術這種東西，更多人知道，造福的是天下人，但不是現在，勢弱之時，獨一無二的醫術便是她的護身符。

    既然裴家不明說，她也就裝傻了。

    九個月之後，下腹漸漸輕鬆起來，時有見紅，青寧知快生產，準備一番，幾日之後，產下一名女嬰。

    她為女兒取名玥。

    玥兒……

    “玥小姐姓什麽？”青安問。

    “白玥。”不知女兒父親為誰，也許他燒殺搶虐無惡不作，也許他不愛她，如虞家大少爺般，也許……左右女兒有她，不需要父親。不過為免麻煩，青寧又道：“亡夫與我同姓。”

    總有人一副她被拋棄的模樣，總有人同情她的女兒沒有父親，可她不需要丈夫，她的女兒也不需要父親。

    青安笑了笑，“好名字。”

    周姑姑識趣，念及她剛生產，倒是沒有煩她，照顧倒算盡心，待她出了月子，才又開始請教醫術。

    時間就在診病，教學，照顧女兒之間度過。

    很快，便有五個月過去。

    這是青寧來裴家後，第二次見到裴衍之，幾月不見的男子消瘦了許多，這天，她仍在為裴夫人看診，簾子外麵，裴衍之身旁，是一臉桀驁的虞嫻。

    “我與衍之相遇一年，相戀一年，我們兩情相悅，早就在商量婚事了，若沒有當初那等糟心事，說不定已經成婚，孩子都有了，不過伯母放心，這輩子我就賴上衍之了，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女子俏皮地道，惹得裴夫人高興極了，隻見她招了招手，“好孩子，來，過來讓我瞧瞧。”

    女子得意地朝裴衍之眨了眨眼睛，好似再說，瞧，你娘喜歡我勝過你，你這個兒子啊……

    裴衍之苦笑，不等他回應，女子便跑入簾中，隨後隻聽一聲驚呼，“你怎麽在這裏……”

    青寧微微點頭，“我為裴夫人看診！”

    虞嫻撇了撇嘴，不太高興，但這個時候，她知不可任性，便也沒多說，隻瞪了她幾眼，便去討裴夫人歡喜了。

    裴夫人道兒子不像話，二十好幾都不成家，不考慮為人父母的擔憂，早就該找個人治治了，此後我將兒子交給你，打罵隻你隨意，我必不護短。

    虞嫻俏皮地笑，夫人隻管放心，反正我是不會留情的，以後啊，衍之得寵著我，娶了我不得納妾，否則我直接休了他。

    裴夫人連連點頭，就應如此，還敢納妾！他若是納妾，不用你動手，伯母我便先就斥他一頓，趕出家門，有我為你做主，他不敢欺負你。

    虞嫻連說伯母明事理，她後輩子的幸福可靠了。

    隨後，她仰起笑臉，對簾外的裴衍之道：“以後我說一，你不得說二，我讓你往東，你不可忘西，我的話便是聖旨，錯的也是對的，聽到沒？”

    裴衍之靜靜地看著她，並沒有回答。

    這個時候，裴夫人惱了，“衍之，嫻兒的話你沒聽到。”

    裴衍之忍了忍，“難道說嫻兒隻喜歡傀儡，不是我本人？”

    剛被裴夫人的態度驚呆了的青寧，聽到這話，差點噴出來，好在她極為淡定，低頭強忍。

    氣氛有一瞬間的僵硬，虞嫻卻沒意識到尷尬，哈哈笑了，“我當然喜歡你了，隻是你要對我好，女人就是要寵的，你愛我，難道不能寵我？”

    裴夫人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對，就是這個理兒，嫻兒我極喜歡，便留在裴家陪我這老婆子，順便與虞家通個信，挑個良辰吉日，把婚成了。”

    虞嫻滿麵嬌羞，裴衍之抿唇，“不急，終身大事，萬不可委屈嫻兒，壞名聲，慢慢來……”

    未等他說完，裴夫人冷哼，“等你慢慢來，不得三五年後，女子年華易逝，等來等去，反倒耽誤了嫻兒，這事你不用管，娘為你辦了。”

    裴衍之還要再說，這邊裴夫人和虞嫻卻嬉笑上了，一個嘰嘰咋咋說個不停，一個慈愛地讚賞，婆媳關係反常的融洽，反倒裴衍之這個親生兒子半句話也插不上。

    幾次插話不成，裴衍之便隻靜靜地聽著，麵無表情，內室嬉笑不斷，獨裴衍之孤零零一個，單薄身子陌生地讓人心疼。

    室內，同樣孤零零的還有青寧。

    察覺到裴衍之的視線，青寧略略尷尬地看去，見他輕輕點頭，青寧會意，默默退下。

    不多時，裴衍之也出了屋，“母親的身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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