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之沒有殺她，卻帶走了玥兒，青寧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心生憤怒，憑什麽他就這樣便奪走了她的女兒，當初不是不要嗎，不是任由虞嫻殺了玥兒嗎，不是……

    她忽地一驚，殺了玥兒？

    誰殺了玥兒？

    虞嫻要殺玥兒？

    “你放心，公子不會傷玥小姐。”青安低聲道。

    青寧嗯了聲，並不作答。

    青安知她怨她，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沒有她，也有別人將此事捅出，至少她不會添油加醋，如今能保住她，保住玥小姐，已是極好。

    “公子撤了你暗衛之責，讓你製藥，我依舊跟隨你，這已是意外之喜，青寧，以後會更好的。”

    青寧淡淡道：“也不知我何時才能看玥兒一眼。”

    “總之，公子不會虧待玥小姐。”青安轉移話題，“當日以為你遇害，青泉一直自責，知你平安，他定心喜，可要見見他？”

    青寧輕輕點頭，既然已經回到裴家，她需得更深的認識下自己的處境。

    青泉話不多，除卻乍看到她時的笑意，其餘皆麵無表情，相較之下，倒似青寧話嘮般，話說了一大通，才得他一句，“你變了許多。”

    曾經的青寧便如青泉一般，一張冰塊臉，無悲無喜。

    青寧淡笑，“人總是會變的，往事如雲煙，不記得也好，我如今專攻醫術，你若需藥，隻管告訴我一聲。”

    青泉嗯了聲。

    “還有……玥兒若有事，也要告訴我，行嗎？”青寧沒報多大希望。

    果不其然，青泉隻淡淡道：“全看公子之意。”

    青寧隻覺得一番近乎白套了。

    但沒想到的是，次日便見到玥兒了，當時她正在磨藥，每每這個時候，玥兒總會纏著她講故事，今日倒是清靜，她心中煩悶，不免抑鬱，陡然聽到熟悉得發狂的聲音，隻覺得精神一振，想也沒想便站起身來。

    一個小身影衝入她懷中。

    “娘，為何不來看我。”哭聲帶著控訴，讓青寧的心都軟化了，“我隻要娘，爹……那個人說是我爹，真的是我爹嗎？”

    青寧點頭，“是，你爹叫裴衍之。”

    玥兒隻喔了聲，便立刻道：“我要娘，沒有爹……”

    青寧下意識地看向門口，發現那裏並無人影，這才鬆了口氣，歎道：“娘和爹都是玥兒的。玥兒有娘，也有爹。”

    “那娘為什麽不找我，我等了娘一夜。”小丫頭啜泣著，“我以為有了爹，便不能要娘了。”

    青寧鼻尖酸澀：“以後如果有機會，娘會常去陪你的。”

    “能不能，能不能像以前一樣，玥兒仍和娘住一塊？”小丫頭不知事，並不覺得爹與娘有何不同，在她眼裏，爹不過一麵之緣，她自然更喜歡娘，而且那個爹看她的眼神總讓她害怕，如果有娘在就好了，娘會保護她的。

    青寧終於紅了眼眶，別過臉，盡量控製住語氣，說：“這件事情，娘與爹商量的。對了，玥兒，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昨天裴衍之將玥兒帶走，然她卻仍在青安購置的宅中，兩處雖在同城，卻也有半個時辰的車程。

    裴衍之既然接受了玥兒，又怎會容她再認自己？

    暗衛見不得光，玥兒有她這個母親，便似汙點般。

    聽玥兒斷斷續續的描述，才知原來裴衍之帶她回去，怕是真存了不再讓他們母女相見的心思，起初還真哄住了玥兒，隻臨近傍晚，便哄不住了，玥兒要娘，裴衍之道沒有娘，隻有爹，玥兒聞言便哭了，裴衍之哄了幾句，哄不住，不由生了怒，隻道晾她一會兒就知趣了，遂不再理她。

    但玥兒到底小，又是嬌寵長大的，看不懂臉色，大有他不答應，便不停哭的意思。

    大概是因為第一個孩子的緣故，裴衍之妥協了。

    “娘，爹生氣了嗎？”玥兒說完，躊躇地問。

    青寧搖頭，“沒有，爹很喜歡玥兒。”能容忍女兒來見自己，應該是喜歡的吧！麵對摯愛，裴衍之都能忍痛放棄，理智如他，能因玥兒妥協，應是個好現象。

    “既然爹喜歡玥兒，那爹能讓玥兒不要和娘分開嗎？”玥兒躊躇地問。

    青寧沒有說話，牽著女兒的手更緊了些。

    玥兒雖才兩歲，但她素來聰慧敏感，昨夜爹的態度已讓她不安，此刻見娘不答，當下就紅了眼睛，“要娘……不要爹……”

    她對爹沒有概念，非要選擇，完全不必考慮，而且，這個爹不要她見娘，是以玥兒又對裴衍之略微排斥。

    爹太壞了，她不要他。

    青寧輕輕地給女兒擦眼淚，卻不知要如何安慰，這種事情，根本沒法安慰，她恨自己的卑微，恨裴衍之無情，但換個角度想，不要她這個娘，對玥兒是利大於害的。

    理智的裴衍之為女兒選擇了最好的一條路，卻忽略了人的感情。

    那天，青寧親手為女兒做好飯，看著她吃完，待女兒午睡，她去見了裴衍之。

    “虞家擅暗殺，洛家擅醫，孫家擅毒，木家擅易容，裴家擅武，然裴家的武術與虞家方向不同，真用起來，又欠了幾分火候……”

    裴家之所以能贏得一席地位，是因其綜合實力，到底沒有一項獨門招牌，所以裴衍之才會拉攏初露鋒芒的白無雙。

    “我不知這身醫術的由來，總歸玥兒在公子手裏，不怕我使壞，彼時我一介女流，無背景，能有小神醫的名頭，能被公子惦記，可見這身醫術還是可取的。我的確能將醫術教給裴家，但三五年內，必無人出師，而三五年的時間，誰知其他幾家如何發展。青寧願為公子分憂。”

    靜靜地聽青寧說完，裴衍之沒有意外，“你道如何？”

    自知曉她的身份，他便知她不一樣了，以前的是青寧是忠心的，現在麽……

    裴衍之倒沒有憤怒，畢竟在外多年，人野了，心也野了，若非考慮到玥兒，以及她的醫術與化妝技巧，必不會留她。

    談條件未免對他不敬，但裴衍之並不迂腐，某種程度上，他是欣賞她的，若可行，倒也可以讓她試試。

    “青寧從此鑽研木家易容術，三年，最多五年，必能讓公子滿意。”

    青寧的易容術說來簡單得很，不過就是胭脂水粉，但能做到她這般熟練成功，怕是有幾分天賦，裴衍之倒真想看看，幾年之後，她能做到什麽程度。

    “可以交易，但我不可能娶你。”

    青寧正色道：“隻要能讓我時刻見到玥兒，能見到她便可，明麵上，我可以不是她的母親……”

    裴衍之微微冷笑，“即便她認別人為母？”

    青寧壓下失落，輕輕點頭。她隻想陪伴玥兒長大，幸福的長大。

    裴衍之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可以。”

    裴衍之果然信守承諾，此後玥兒想見她，或是她想要女兒，皆是可以，青寧心中高興，是以聽到外麵炸鍋了的消息‘裴衍之早藏了嬌妻，隻苦了紅顏薄命，丟下一女裴玥，便去了’，心中並無失落，現在這個程度已讓她滿足，而玥兒有了一個上得了台麵的身份，她也隻有感激。

    “爹明日帶玥兒回家，娘也會去嗎？”玥兒一邊寫字，一邊脆生生地問。

    “娘很忙，便不去了。”青寧頓了頓，囑咐，“到了外麵，玥兒不可提起娘，便隻道娘已死，行嗎？”

    小女孩一臉不解，“娘沒死。”

    青寧一歎，“娘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讓外人知道，真要提起娘，便隻說白無雙就成，白夫人，小神醫，隨你叫喚，你隻需記著，你如今的母親是寧清兒，她已經死了。”

    寧清兒便是那個捏造出來的嬌妻。

    “娘沒死！”小姑娘斬釘截鐵地道。

    “是，娘的確沒死，隻是娘想和玥兒玩個遊戲，一個世人皆迷糊，唯獨我清醒的遊戲，玥兒不覺得很有趣嗎？”

    玥兒不覺得有趣，任青寧說了一通，都不同意。

    還是晚膳之時，裴衍之道：“你娘可以去。”才笑逐顏開。

    她甜甜地道：“爹真好！”

    裴衍之輕輕一笑，摸了摸她的臉。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個女兒，更何況並非妻子所出，但既然已經存在，他便會盡到自己的責任。

    虞嫻已定親，便是不定親，他們也沒有未來，而經過這段情，他心已累，怕是很難尋到知心人，原想著隻待而立之年，聽從家裏安排，娶一門當戶對的貴女，將就過著。

    但現在他已有女兒，便似乎更不願將就了。

    也許，這會是他唯一的孩子。

    青寧沒想到裴衍之會允許她去裴家，算是意外之喜，那天，她早早化了白無雙的妝，以小神醫的身份，隨這對父女入了裴家。

    裴敬雲與裴夫人不接受玥兒，兒子有無嬌妻，他們清楚得很，不過是個野種，怎能讓兒子背上鰥夫的名頭？

    這孩子怕是近日才認下的，外麵生的，是否裴家子嗣還不知道呢。

    但裴敬雲不想與兒子鬧僵，明麵上，極是歡喜，私下卻勸他滴血認親。

    其實裴衍之並非軟茬，必不會為別人養孩子，是以除了青安與青寧所訴，他自個兒也做過一次滴血認親，他心中有底，但礙於父親執意，便又做了一次。

    這下，裴敬雲沒話說了。

    隻問他孩子的母親。

    裴衍之仍道寧清兒。

    裴夫人怒道：“一口一個寧清兒，真當我們會信？這又是在護著誰？好好的嫻兒你不要，真有人入了你的眼，便將人帶回來，隻要家世清白，能入眼，莫非我們會不認？”

    裴敬雲微微不悅，“衍之有心，豈會尋不到，那虞嫻也不是個好的，你莫催，衍之自有分寸。”

    婚姻大事上，裴敬雲倒有那麽幾分讚同裴衍之，他兒子人中龍鳳，也不怕娶不到，不過無心，而如虞嫻那般女子，若娶回來，怕還是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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