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雲怒氣衝衝的離開圖書館，薛小倩從後麵趕忙追了過去。“秦郎，你們在裏麵到底說了什麽？你怎麽這麽生氣？”

    “那些人……那些人！全是瘋子！哎，算了。和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我們回家吧。明天我就辭職不幹了。”

    “怎麽突然不幹了？你不是很喜歡圖書館這份工作的嗎？”

    薛小倩嘴上勸著，心裏真替兩位大佬著急啊，說好的讓她慢慢來，偏偏要這麽直接，秦牧雲什麽脾氣她太清楚了，底線緊守，越是著急越說服不了他。這根本不是短時間能達成的事情。

    “無所謂了。現在我們也不缺錢，書也看得差不多了，再呆在這裏也隻是浪費時間而已。以前我真想像不到，原來在任何時代都不缺乏這些活膩歪了家夥們，總喜歡站出來把自己的理想強加到別人的頭上，卻完全不會去考慮後果！也幸好他們是生在這個時代，沒讓他們瘋狂的土壤，否則要是早生了一百年，這個世界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子。”

    “什麽呀……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懂才好。懂了你就頭疼。先不回去了，你陪我到處走走吧。”

    出了醫科大學外頭，秦牧雲又不想回去，他現在心情有些亂。和陸皓東以及那個趙威的一番談話給他的思想帶來的衝擊相當大。雖然他嘴上認為這個時代沒有給他們瘋狂的土壤，可事實上，他又隱隱約約覺得不太對勁。

    當今的世界真是表麵上看到的平淡嗎？

    他不敢細思，細思極恐。

    在這看似平淡的世界背後危機幾乎無處不在，如今的世界是一個緊密關聯的世界，其關聯的緊密程度超過了以往曆史上任何一個時代。

    往好的方麵考慮，這種緊密關聯自然比較有利於各種發展，諸如經濟全球化，物資流通，遙遠地方的信息傳遞。諾大的世界已然變成了所謂的‘地球村’。

    同理，這也正是悲哀處在，把一個原本相隔遙遠的世界變成了一個所謂的‘村’，不是悲哀是什麽？人們會驟然覺得自己的生存環境變得更為狹窄，失去了對遠方的期望，失去了對未知世界的幻想。如果這樣的影響隻是一種長期存在的潛移默化，這還不算什麽，那麽過度緊密聯係的世界才是個更大的問題，那意味著同樣一點破壞所造成的連鎖反應會被無限放大！

    這就諸如現在的城市化進程中，大量的人口聚集於一座大城市，數量可以達到數千萬之巨，這麽多的人全都要依賴於同一個電力網，同一個燃氣管道，同一個地下排水係統，同一個交通管理網絡。

    放在古代家裏蠟燭滅了也就隻有你家看不到，放在現代城市那就是大片大片的麵積停電，生產生活就會受到嚴重影響，萬一交通管理係統出問題，刹那之間整個城市不知道多少個路口要發生大麵積交通事故。這就是一點破壞所造成的連鎖放大效應。

    正是因為存在這樣的可能，秦牧雲才會覺得細思極恐，才會覺得陸皓東這幫人也許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秦郎。如果你有什麽煩惱的話，你告訴我，我可以替你一起分擔的。”

    薛小倩見他一路無話，沉默得讓她有些擔心。確實，對待同一事物這世上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同的見解，事物總有正反兩麵，一定是老大的話對他的思想衝擊太大了，讓他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就算是她自己，當年也曾經有過徘徊猶豫，不知道他們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可惜她是沒有回頭路走的，她身上組織烙印已經太深刻了，離開了組織，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勸導秦牧雲加入他們組織，因為那根本不可能。她知道秦牧雲和老大，老十都不屬於同一類人。他沒有他們的龐大野望，沒有他們那縱橫世界高瞻遠矚的目光，也沒有高屋建瓴的宏圖偉業，他隻是一個醫生，一個沒有經曆過重大變故的年青人，某種意義上秦牧雲心裏保留著對美好生活相當的幻想，還沒有到為了達到目的冷酷無情不擇手段的地步。

    她覺得秦牧雲在某種意義上和她自己才是同一類人。也正因為他們是同一類人，對生活有著無限美好的期待，這才會真正走到一起，互相吸引愛慕。

    可惜，他們心中保留著一份天真，能力卻又太大了。一個人有了過高的能力，總會有一些麻煩會找到他們身上。

    薛小倩多麽希望自己也能跟秦牧雲一樣，不用去背負那些壓在身上的曆史責任，那樣她就可以輕輕鬆鬆的和自己的秦郎去過神仙眷侶的生活，可惜她做不到，她身上的責任太重了。一個人如果責任大到了她這樣的地步，根本就不是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秦牧雲回頭朝她展露了一個自信的微笑，摟了摟她的肩膀說，“你放心。我沒事的。要是一個人的修為到了我這種地步還有什麽想不開的心結，這世界也就完蛋了。我們先回去吧。其實我剛才遺忘了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薛小倩奇怪的問他。秦牧雲哈哈大笑。

    “瘋子的事情雖然聽起來瘋狂，可要做到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我隻是忘了還有時間這個最大的阻礙，剛才錯覺上還以為馬上要發生，其實還久得很。我又何必為這種事情煩惱？慢慢總會更清晰起來的。”

    薛小倩聽到這話神情愣了一愣，隨後搖頭淺笑。

    他已經想通了。

    時間。這世上再沒有比時間更厲害的東西了。

    陸皓東他們的野心雖然瘋狂，可無論如何，他們還是需要在時間的汪洋中前行，任他再如何瘋狂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其實人們經常忘掉時間的影響，幾年幾十年，那要發生的事情可多了去了，而人的壽命相當短暫，對很多事情遺忘得厲害。

    上個世紀的兩次大戰，離現在也就過了六七十年的時間。人們是不是覺得已經離自己太遙遠了？而到了這個時間節點上，人們都會認為和平的生活是理所當然的，早就把那殘酷的戰爭世界忘記幹淨了，甚至覺得這個世界會永遠的和平下去……

    誰又知道下一個六十年，會發生什麽呢？

    不偏不巧的，人的生命又是如此的短暫，漸漸的新老更替，老的故去，新的無知狂妄，誰又能把握未來會按照你幻想中的前行呢？而如今大行其道的信息時代，真正開始的時間節點還不到二十年，到了如今已然如野馬脫韁之勢，大有造成世界變革的基礎形態了。

    既然短短的數十年間世界就會發生這麽大的變化。那陸皓東他們的野心又能怎樣？他們要去實現他們的野心，也非數十年，甚至上百年可成。到了那個時候，世界會變成怎麽樣誰又知道呢？

    秦牧雲覺得自己又何必去操這份心。一個醫生最多是治療眼前的病人，卻難以去治療未來的病人，他對於這些企圖在曆史中留下自己足跡的妄人們無可置評，隻能任由他們在自己的舞台上翩翩起舞了。

    曆史總會有人去創造的。不管他自己願意或是不願意，未來的曆史就是一張白紙，而那些超脫於普通人的傑出先行者們，就是書寫曆史的筆墨，如果沒有他們，又由誰來填補那些空白呢？

    不管他們所書寫的曆史是輝煌或是黑暗，秦牧雲自己所能做的，也就是盡量做到獨善其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不與他們同流合汙罷了。

    想到此處，他心懷大暢，漸漸的從剛才的鬱悶中排解開來，雖然對於遙遠的不詳預感總是若有若無的存在，可那必竟還是遙遠的。

    在他如今長達二百的壽命中，人生總不能過得太平淡吧。其實壽命太長還真的是一個挺頭疼的問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