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小區外——

    張昔羽的車停在單元樓的轉角處，正好借著樓體被遮擋住。

    “易先生，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年輕男人的聲音，此刻已經全然沒有了恐懼，隻有討好和乞憐。

    “嗯。”易千率冷淡的聲線，“上來吧。”

    接下來就是車門被拉開的聲音，年輕男人上了易千率的車，被易千率載離了小區。

    竟然真的是易千率……

    張昔羽的指甲深深的嵌進肉裏，除了憤懣，更多的是慌張。

    怎麽辦——

    易千率怎麽可能平白無故的把他贖出來？必然是開出了某種要求，而且她剛剛手機也被控製住了。

    一切都隻是易千率的計劃，包括年輕男人欠下賭債，打電話給她，利用控製電話加強男人的恐懼，最後再像神一樣的出現把那個男人救出來。

    說不定易千率現在已經拿到了所有的證據了。

    怎麽辦……怎麽辦……她現在還可以怎麽辦？

    張昔羽垂在身側的手不住的顫抖著，後背森寒，仿佛已經在法庭上等待判決了一般。

    都是張薰羽……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張薰羽！

    易家——

    二樓的客房裏，年輕男人看著房間裏的陳設，艱難的咽了口口水，表達都變得不暢起來：“易……易先生，我真的可以在這裏住下嗎？”

    “嗯。”易千率沒什麽表情的應了一聲，“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外圍有保鏢二十四小時守著，沒有任何人能進來，你可以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雖然不願意其他人出現在家裏，但是目前而言的確沒有比這裏更加安全的地方。張昔羽大概也已經知道這個男人被自己救了的事情，難保不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好、好的，我不會出去的，我一切聽從易先生的命令。”年輕男人連忙應下。一雙眼在房間裏四下亂轉著。

    真是死不悔改。

    易千率冷笑了一聲，但也已經沒有關係了，隻是一天而已。

    他現在一天都不能再容忍張昔羽活下去。今天晚上所有證據會被連夜處理出來，明天一早，所有證據都會一並移交給警方。

    易千率扯了扯有些緊的領帶，轉身出了客房。

    張薰羽也才剛剛回來，在樓下大廳裏拿著pad處理今天還沒有處理完的文件。小小的一抹身影窩在沙發上，茶幾上還放了一杯熱茶，水汽從茶杯裏不斷的掙出來，緩慢上升，緩慢變淡。

    mion就在張薰羽的旁邊，大概是最近拚圖玩膩了，改換了一個魔方在手裏轉著。

    看著今天一天沒見的妻子和兒子，易千率隻覺得心裏所有的煩躁都被一掃而空，原本冷硬的某些東西被一點點的暖化。

    “還沒有處理完？”易千率走下去，雙手撐在沙發靠背上，俯下身越過張薰羽看著pad上的文件。

    張薰羽正專注的想著文件裏的問題應該要怎麽改過來，乍然聽見易千率的聲音嚇了一下，向後靠在沙發背上，仰起臉正對著易千率俯下來的臉。

    真的是很好看的男人呢，怎麽看都很好看。

    “還沒有，還剩下不少，好長時間不當首席了，我都懶散了，處理工作總沒有以前那麽高效。”張薰羽揉著自己酸痛的肩膀，細細的抱怨開。

    “以後下了班就不要工作了。”易千率把pad從張薰羽手裏抽出來放到一邊，抱著張薰羽往餐桌的方向走，“剩下的全部交給裴然就可以了，還有，你那幾個副總也都是有能力的，可以加大一些工作量。你放心，他們應付得來。”

    張薰羽被易千率放到餐桌旁的椅子上，聽見易千率這樣說輕聲笑開：“哪有你這樣護短的？放心吧，工作我沒有問題的，再適應一段時間就好了。”

    “我認為護短是個應該發揚光大的良好品格，另外，我護短的還不夠。”易千率在張薰羽的嘴角輕吻了一下，在張薰羽旁邊的位子坐下，“你準備一下，把手上目前的工作結了就把其他工作全部安排下去，籌備婚禮已經很辛苦了，其他的事情讓他們去忙就可以了，等我們蜜月回來，你再重新工作。”

    籌備婚禮有什麽辛苦的？雖然上次易千率答應了這次的婚禮讓張薰羽籌備，但張薰羽真正接手的時候才發現，籌備工作其實都已經被易千率做的差不多了。

    婚禮，然後蜜月……裴然這次恐怕真的要辭職了吧？

    張薰羽笑的更加開懷：“忽然有些同情裴然，遇上了我們兩個上司。”

    笑了一陣之後，張薰羽看著傭人把菜一道一道的上上來，才遲緩的反應過來易千率剛才的話：“你剛才說讓我結了手頭的工作就把工作全部安排下去？我們是……要準備結婚了？”

    “我們不是一直都在準備結婚的事宜嗎？”易千率輕輕的敲了張薰羽的頭一下，夾了一筷子張薰羽喜歡吃的菜到張薰羽碗裏，“不過現在的確要把籌備婚禮的進度加快了。”

    張薰羽已經顧不上吃飯了，一雙眼緊張兮兮的望著易千率：“全都查出來到了嗎？證據都準備好了？”

    “嗯，證據已經拿到了，地勤人員的弟弟現在也作為人證，被我帶回來了。”易千率看著張薰羽，眼神複雜，“明天把證據交上去之後……大概就再也沒有張昔羽了。”

    易千率還是顧忌張薰羽的感受。

    張薰羽的眼睫顫了一下，抬起頭對易千率笑了笑：“沒有關係的，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小昔做了這麽多……的確也早就應該受到懲罰了。我也希望那些在空難中死去的人的親屬們可以知道真相。”

    發生了這麽多，張薰羽原本對張昔羽的感情也是會在這麽多的事件中被消磨的，雖然張薰羽對張昔羽多少還是殘存了親情的。

    易千率的目光揉了揉，抬手握著張薰羽擱在桌麵上的手，輕輕摩挲了兩下張薰羽的手背：“你還有親人，我和mion都是你的親人。”

    張薰羽彎了彎眼：“我知道的，這個世界上我最親的人都在我身邊。”

    吞下一筷易千率夾過來的菜，張薰羽的臉上又露出猶疑：“不過，念念……”

    自從發生那件事情之後，顧念念雖然依舊留在了易家，但是和張薰羽之間已經不像以前那麽親近了，飯也大多是一個人在樓上吃的。

    “張昔羽畢竟是念念的媽媽，如果張昔羽被判了槍決，念念……”雖然知道即使念念跟在張昔羽的身邊，繼續由張昔羽養大，也許會受到更加不好的影響，但張昔羽到底還是念念的媽媽，這層關係是怎麽都抹殺不了的，也是張薰羽無法替代的。

    在這樣小的年紀裏母親忽然死去是什麽感受，沒有人比張薰羽更清楚。

    “念念，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收養，或者在張昔羽的判決下來之後，可以把念念送回顧家，由顧湛養大。”易千率不斷的給張薰羽布著菜。

    張薰羽也是這樣想的。

    不論如何，依照張昔羽現在的狀態，在張昔羽的判決下來之前決不能讓念念回到張昔羽身邊，她自然願意收養念念，隻是在顧湛在有能力撫養念念的情況下，多少有些不合適，但是由顧湛獨自撫養的話……張薰羽不想讓念念像她小時候一樣。

    到底是留在易家還是回顧家， 還是要看念念自己的偏向了。

    張薰羽一口一口的把晚飯吃完後，已經沒有心思再去處理剩下的工作了，把處理到一半的文件存好檔，張薰羽上了二樓。

    沒有回主臥，張薰羽在mion旁邊的房間停下，抬手敲了敲門：“念念，姨媽可以進去嗎？”

    裏麵過了很久，才傳來念念細細的童聲：“嗯，姨媽進來吧。”

    念念應該是剛剛吃完飯，餐盤放在一邊。

    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看了一半的童話書因為張薰羽進來了而擱在小幾上。

    張薰羽看顧念念泉水一樣的眼睛，想要說的話瞬間就鯁在了喉間：“……晚飯怎麽樣？”張薰羽在念念旁邊坐下。

    “很好吃。”念念眨了眨眼回答，和以前一樣聲音脆脆的，不知道是不是張薰羽的錯覺，總覺得念念不像以前那樣明朗了。

    不過也的確，這段時間已經很少看見念念下來和mion一起玩了。

    “念念這段時間怎麽不下來吃晚飯了？”張薰羽摸了摸念念的頭，一時之間還是無法直接開口問念念願意留在易家還是顧家的問題，隻能循序漸進的問下去。

    念念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回答，沉默了一陣才說：“念念在樓上吃飯就可以了。”

    ……念念其實還是在意那次把mion推下去的事情吧？

    張薰羽在心裏歎了一聲，伸手拉住念念小小的手：“念念以後下來和大家一起吃飯，繼續和mion哥哥一起玩好不好？”

    念念抬起頭，眼睛是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該有的樣子，幹淨的一眼可以望到底：“姨媽……不生念念的氣了嗎？”

    顧念念像是攢足了勇氣，才對張薰羽這樣說。

    “姨媽看見念念，也不生氣了嗎？”

    顧念念原來在意的是她生氣嗎？擔心她還在生氣所以不敢出現在她麵前？

    張薰羽心裏霎時柔軟成一片：“姨媽不生念念的氣，姨媽相信念念以後不會再做錯誤的事情了，以後和大家一起吃飯好不好？”

    顧念念的臉上的笑容很大，是這幾天都已經沒有過的笑容了。

    張薰羽見念念的情緒好了一些，才試探著問出口：“……念念，你喜歡姨媽家嗎？比起你自己家來呢？更喜歡哪裏？”

    顧念念歪了歪頭，似乎真的在思考：“兩個都喜歡，就像我喜歡姨媽和mion小哥哥，但是我也喜歡爸爸媽媽。”

    的確是顧念念會有的回答。

    張薰羽頓了頓，繼續問下去，語氣裏比起之前多了艱澀：“那，如果，姨媽是說如果。如果媽媽忽然因為一些事情以後都不能照顧念念了，念念是想要回到自己家和爸爸在一起呢，還是想要留在姨媽家和姨媽在一起？”

    顧念念這一次思考的時間比之前要長許多，很久才疑惑的看著張薰羽：“為什麽一定要選呢？還有，媽媽為什麽會不能照顧念念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