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薰羽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可是要怎麽和念念說呢？直接告訴念念，她的媽媽因為做了錯事，所以要受到懲罰，以後再也不能照顧她了嗎？

    怎麽可能就這麽對念念說出口？

    張薰羽看著眼前小小的女孩，遲了很久都無法吐出字句。

    “姨媽沒有說念念一定要選，我是說如果，如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念念的媽媽沒有辦法繼續照顧念念了，念念會怎麽選呢？姨媽想知道。”眼下也許算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但張薰羽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對念念說出口。

    就像那個時候爸爸怎麽都無法對自己說媽媽已經去世了一樣，最後隻能由醫生來告訴自己。

    “如果媽媽不能照顧念念……”顧念念大大的眼睛轉了半圈，“念念會選擇回家。媽媽肯定也隻是因為有事情要辦所以一時沒有辦法照顧念念而已，念念要回家等媽媽。而且如果媽媽不在家，爸爸就一個人在家裏了，念念應該要回去陪爸爸才對。”

    顧念念的回答，算是情理之中，也稱得上是意料之外。

    張薰羽霎時就覺得心口悶悶的有些發疼，連帶著嗓子也說不出話來。

    顧念念看上去一派天真無憂，其實到底還是懂事的孩子，父母對於孩子來說也始終都是比其他什麽人都要更重要的存在，即是顧念念再喜歡她這個姨媽，即是顧念念甚至因為她喜歡mion而做出那樣的錯事，她依舊不可能替代的了爸爸媽媽。

    “念念回答錯了嗎？”看著張薰羽有些微微失神的樣子，顧念念不解的問。

    “沒有，念念回答的很好。”張薰羽對顧念念微微的笑，的確是，回答的很好，“念念，等再過幾天，姨媽就送念念回家好不好？”

    雖然最開始是自己哭著跑出來的，但那個地方到底是家，孩子在其他地方住久了，總還是會想家的，在醫院時，顧念念不肯回去，一方麵是因為對於那個甚少見麵的外婆依舊心有餘悸，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害怕。做了錯誤的事情，所以害怕一旦回去之後就再也見不到姨媽了。

    現在姨媽已經不生氣了，昨天爸爸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說外婆也已經被送回去了，念念當然想回家。

    “好。”念念重重的點了點頭。

    張薰羽最後摸了摸顧念念的額頭，把一旁看到一半的童話書遞給顧念念：“嗯，這兩天爸爸媽媽也比較忙，過陣子他們忙完了姨媽一定會立刻送你回家的，現在早點睡覺，明天早上不要忘了下來吃早飯。”

    “好。”童話書被顧念念擱在腿上，念念看著張薰羽起身，在張薰羽走到門邊的時候出聲叫住張薰羽，“姨媽……我以後還可以和mion小哥哥一起玩嗎？我再也不會做錯事了，我會和ion小哥哥道歉的。”

    “當然可以。”張薰羽笑意盈然。

    門被帶上，張薰羽臉上的笑意一層層淡下去。

    “念念會選擇回家。媽媽肯定也隻是因為有事情要辦所以一時沒有辦法照顧念念而已，念念要回家等媽媽。而且如果媽媽不在家，爸爸就一個人在家裏了，念念應該要回去陪爸爸才對。”

    顧念念清稚的聲音不斷的響在耳邊，

    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沉沉的壓住了一般，重的讓張薰羽喘不過氣來。

    等到幾天之後，念念發現了真相，發現今天的所有如果都是她真正要麵對的問題，會怎麽樣呢？

    不管怎麽樣，現在想要不把這些證據交上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張薰羽回到主臥，易千率應該是在洗澡，水聲從浴室裏傳出來。

    張薰羽把自己砸在床上，眼前一幀一幀都是剛才顧念念說要回顧家的畫麵。

    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就好了。

    如果張昔羽什麽都沒有做就好了。

    這樣的話，念念永遠都不會失去媽媽，她也永遠都不會失去唯一的妹妹。

    到底是為什麽呢？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情？原本大家可以一起好好的生活的，現在全部都成了奢望。

    張薰羽還記得張昔羽抱著念念，一個字一個字的教念念認字的樣子，那個時候的時間都仿佛放慢了步調一般。

    以後不會再有了。

    易千率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張薰羽脫力的躺在床上的樣子。

    “怎麽了？”易千率走過來，側身躺在張薰羽的旁邊，“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我剛剛去找念念了，問了念念如果張昔羽不在，她想留在哪裏。”張薰羽垂著眼睫開口。

    易千率的目光也深了一些：“念念怎麽回答？”

    “念念說想要回家，陪著顧湛一起等張昔羽回來。”張薰羽的語氣裏是聽得出的低落。

    易千率看著張薰羽的神情也大概的猜到了顧念念想回顧家，但顧念念會說出要陪著顧湛一起等張昔羽回來這種話，是易千率沒有想到的。

    “念念既然有她自己的選擇，就在判決之後把念念送回顧家吧，不過以後要瞞著念念，不能讓念念知道張昔羽的事情了。”

    張薰羽終究是還是不舍讓念念像她幼時一樣的，媽媽早早的離開，爸爸整天忙於工作，一個人住在一間空空落落的宮殿裏麵。

    小時候那樣的生活，張薰羽想想便覺得不能再讓另一個孩子重複。

    但是有什麽辦法呢？畢竟是念念自己的選擇。

    “嗯，不過，你說要不要在遞交證據之前，讓念念和張昔羽見一麵呢？”畢竟是最後一麵了，證據交上去之後，警方逮捕了張昔羽之後，想要讓念念見張昔羽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了，張薰羽也不想讓念念看見張昔羽走進牢獄的樣子。這對於念念和張昔羽而言都是一種傷害。

    “最好還是不要了。”易千率搖了搖頭，“現在張昔羽已經差不多察覺到一切了，而且張昔羽現在的行事作風……已經大大有異於從前。張昔羽已經在歇斯底裏的邊境了，現在讓念念見到張昔羽也沒好處。一個歇斯底裏的母親，給念念留下的創傷應該會很大，而且張昔羽在這樣的狀態下，難保不會對念念說什麽不好的話。”

    易千率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張薰羽點了點頭，隻是心裏多少還是有些遺憾，不能讓念念再見張昔羽一麵。

    “大概也是造化了吧。”易千率輕輕的環住張薰羽，在張薰羽的耳邊輕聲，“大概是造化如此，念念和張昔羽之間隻能到這裏了。見不到最後一麵也好，這樣的話至少張昔羽在念念心裏永遠都是曾經印象裏的那個樣子，而不是一個歇斯底裏幾近瘋狂的女人。”

    張薰羽埋在易千率懷裏，聽著易千率的話和一聲一聲的心跳聲，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與其讓念念看到張昔羽現在的樣子，倒不如在最後還在心裏保有美好的形象。

    易千率不願意張薰羽再繼續深想這些事情，一隻手在張薰羽的背脊上上下滑動著，淡聲轉移開了話題。

    “明天結束之後，去一趟一叢花令吧，再量一次身材尺寸。”

    “那套婚紗已經完工了嗎？”張薰羽從易千率的懷裏抬起頭來。

    這麽快就已經要進入最後的修改階段了？

    “差不多了，二十個設計師不眠不休輪流加工趕出來了。”易千率在張薰羽的眼角吻了一下，“明天在張氏等我去接你。”

    “那麽趕做什麽……婚禮沒有這麽快啊。”現在距離他們原本定下的日期還有一段時間，完全沒必要讓設計師們這麽辛苦的趕工。

    “因為易先生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見這套婚紗穿在張小姐身上的樣子了。”易千率埋在張薰羽的發間，嗅著張薰羽發間清淺的香氣，滿足的喟歎了一聲。

    張薰羽揚起唇角。

    她也很想看，那套婚紗最終完成的樣子。

    “我自己去一叢花令就可以了，明天我量完身體尺寸之後，再打給你來接我，好不好？你也可以專心忙你的事情。”

    “還是一起去吧，我也想看看婚紗最後完工的樣子。”確切的說，是想看看張薰羽穿上那套婚紗的樣子。

    “不要，我不想給你看。”張薰羽挪了挪身子，從易千率懷裏脫出來，笑著望向易千率，“我不想給你看婚紗的樣子，也不想看給看我穿婚紗的樣子，否則婚禮的時候就沒有驚喜了。”

    易千率看著張薰羽認真的樣子，忍不住在張薰羽的額頭上輕啄了一下，“不會，就算看過了，我的老婆在婚禮上穿著婚紗的樣子也一定能讓我驚豔。”

    “不要。”張薰羽笑著避開易千率，“你不過是哄我，我還是不要讓你看見婚紗的樣子，何況你已經看過設計圖紙了，大概也能想象到是什麽樣子，稍微保留一點想象不好嗎？”

    盛世的工作原本就已經很忙了，易千率明天還要處理張昔羽的事情，張薰羽不想再讓婚紗的事情分散易千率的心神了。

    大概也猜到了張薰羽的心思，易千率隻能無奈的鬆了鬆手：“好了，明天我不去就是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明天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對於張薰羽一個人出門易千率也已經沒有了那麽多的顧慮，張薰羽的身邊也一直都有保鏢跟著。

    “我知道的。”張薰羽已經沒有了最開始的低落情緒，從床上坐起來正準備洗了澡之後繼續處理工作，手腕就被易千率扣住，向後拉了拉，再度倒進易千率懷裏。

    “洗了澡早點休息，你沒處理完的工作我已經全部發給裴然了，明天早上會被整理成工作報告放到你桌上。”仿佛洞悉了張薰羽的想法，易千率在張薰羽耳邊低聲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