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死裏逃生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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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靜。”頭戴白色假發的仲裁庭法官拿著小木槌說道:“審判現在開始。”
“鮑利伍爾福德,你是否自願接受了國家煉金術管理委員會的調查,並主動配合他們的工作?”檢察官在法官示意後開始詢問,事實上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明白,這些例行的問話對判決的結果毫無影響。
被告席上的鮑利神色平靜,他不偏不倚地盯著法官頭頂上的奇怪標誌——象征著正義的天平左右各擺著一個燒瓶,這代表煉金術師仲裁法庭永遠致力於解決煉金術師之間的矛盾。可是今天的鮑利並非是因為和某位煉金術師的私怨才坐上了被告席,而是被委員會提起了公訴。
上一個遭受如此待遇的是幾年前叛逃到國外的著名煉金學者阿爾伯特,據說他因為提出了疑似能顛覆煉金術以元素為基本構成的理論體係,不但被判決絞刑,甚至在他背井離鄉之後還幾次遭遇刺殺。
鮑利當然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坐在這裏,但他還不想死得那麽快。或許他早在發表那套說法之前就準備好了這套說辭,因此就算旁聽席上射來的無數目光如芒在背,他也能心如止水般闡述著自己的辯護詞:“我非常願意接受委員會的審查,這是對我辛勤工作的最大肯定。”
檢察官挑著眉頭,他似乎總能從類似的抗辯中得到樂趣:“是嗎,可我們早就得到了足夠的證據。不得不說,你把那些大逆不道的文件藏得很深。”他伸手從桌子上拿起一遝泛黃的草紙,誇張地揚起手對著旁聽席和法官甩了甩,緊接著開始一張張地放在煉金透鏡下展示給在場的眾人觀看。
所有人都用戲謔的目光看著透鏡在絲綢上的成像,他們早就看過這些東西了——仲裁法庭從來都不是什麽懸而未決的地方,被告人在進入法庭之前,他的命運早就有了定數。旁觀的煉金術師們先是小聲笑著,隨後他們中的某些人大聲嚷嚷起來:
“哈哈哈,這是什麽狗屁研究!”
“在六元環的陣圖裏用圓圈代替短線?他在侮辱凱庫勒爾!”
“不,他在侮辱偉大的煉金術!”
“把這個玷汙科學的家夥吊起來!”
“肅靜!肅靜!”法官用力敲了幾錘,他滿意地看到一麵倒的輿論像洪水般朝鮑利襲去,決定用一次提問給被告人的背上加最後一根稻草:“那麽伍爾福德先生,您要怎麽解釋這些手稿呢?”
“我不知道。”鮑利坦然回絕道:“我陪同委員會檢查了我實驗室的每個角落,他們從來沒和我說過發現了這種東西。”
“證人加布裏爾,對此你有什麽要說的嗎?”法官看向旁聽席上一位青年人。
青年點頭答道:“是的,法官大人。我的導師鮑利伍爾福德將這些手稿藏在陣圖學教室裏,我願意以人格擔保,他的這種藏匿是主觀的畏懼行為。”
加布裏爾是鮑利最得意的學生,即便在其他學生都琢磨著怎麽把老師送上法庭的時候,他都始終站在鮑利這一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鮑利沒有問出口,他知道加布裏爾會怎麽說——這個國家裏每個煉金術師和每個學徒都會這樣回答他——你想要破壞煉金術的完整性,你想否定煉金術的價值。正因如此,鮑利從開始專門研究簡化陣圖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全國所有煉金術師的公敵。
在這個固步自封的時代,連一些細微的進取都是錯的嗎?鮑利很想在法庭上仰天長歎,但好在學生的背叛還沒有讓這位意誌堅定的煉金術師喪失全部的理性,他嚐試著最後一次抗辯,想要把已經套上脖子的絞繩摘掉:“這是我平時方便書寫的小技巧,藏起來隻是怕人知道我偷懶——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教師,辜負了國家賦予我的責任……我不該把這些教給學生,耽誤了他們對於陣圖學的認識,我認罪。”
國曆337年1月,煉金術師共和國納爾徹斯塔德出現了第一例沒有指向絞刑的煉金術師公訴案件,由於缺乏致命的證據,對陣圖學教授鮑利伍爾福德的指控不成立。判決隻是終身禁止他從事任何與教育有關的工作,以避免這套誤人子弟的偷懶辦法傳播開來。
與此同時,在納爾徹斯塔德西北部的雪落山區,一列火車緩緩駛入空蕩蕩的站台,一個留著灰色短發、戴著單片眼鏡的壯年男子提著公文包從車上跳下來,他回頭對著車窗擺擺手,看向遠方綿延的群山和積雪,重重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
白蠟鎮,我回來了。鮑利的心中雀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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