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傑特的印象中，鮑利舅舅曾經給他講過普通的圓形陣圖和六邊形陣圖的轉化方式，但由於當時他對傳統陣圖興趣寥寥，也沒有學過陣圖的方位計算，所以並沒有多少深刻的記憶。甚至是現在他畫出的瓦解煉成陣，也是在舅舅得病之後自學的計算方法，勉強猜對了陣圖運行的方式，才得到這樣的結果。

    這也是多虧了快速畫法的陣圖在結構上比較簡單，六邊形之間的聯係和結合比圓形的要穩定不少，因此不需要用太多的符文和輔助陣圖對它進行加固。

    然而現在羅傑特用完了特殊的墨水，也就失去了快速畫法中至關重要的一環。他拿著墨水和筆朝空地走去，卻心不在焉地想著自己現在究竟是怎麽了。

    以前在奶酪傭兵團的時候，由於隊伍中有雷諾團長這位法師在，每晚都會有固定的休息時間。當團長在冥想或是準備法術材料時，其他的團員也會有餘暇的時間處理好自己的日常工作，那時羅傑特會想起來要給自己的筆裏灌滿墨水，而這一習慣在他進入學院之後就被無形中打破了。

    在他暗自後悔沒有繼續保持自己的作息，而是被奧斯維辛安逸的學院環境感染了。身為傭兵應當時刻保持警惕，即便自己在傭兵隊伍中擔任的一般是被保護的法術型職業，但也應該在第一時間作好戰鬥準備。

    就算現在的環境不是危機重重的野外，可在這所學院中煉金術師學徒之間的攻擊和決鬥也並不少見，更何況羅傑特還當眾拒絕了奧利維爾的決鬥請求，光是剛剛伊芙給他送墨水時的表情就暗含殺機，這還僅僅是學生會的成員，要是某些暗戀奧利維爾的家夥說不定就會直接動手了。

    陣圖學派在煉金術中不受重視，就是因為它隻能用作一些研究的參考資料，直到近些年才在煉金裝置中有所應用，在實戰中的作用微乎其微。而共和國培養煉金術師的主要目的就是對周邊的一些國家起到威懾作用，平時他們隻是在做著可有可無的研究，一旦開戰就會是一支可以與法師部隊比擬的可怕力量。

    因此雖然很多煉金術師都不否認煉成陣的作用，但每一個確定的陣圖都會對應一個固有的效果，對於具體的結構和細節也都有極高的要求，培養一個可以適應多變戰場需要的陣圖學派煉金術師就變成了非常困難的事。而另外的兩個分支都可以實現學徒的量產，這樣在有關部門的刻意誘導下，大多數有誌向成為煉金術師的年輕人都不會考慮陣圖學，它的沒落也就可想而知了。

    快速畫法的六邊形陣圖確實將陣圖學帶入了實戰的領域，而羅傑特正是那個將鮑利的理論付諸實踐的人。隻是再好的東西也會有局限性，六邊形的圖案在獲得穩定性的同時也犧牲了結構輕巧的特點，導致普通的墨水完全無法承載快速陣圖龐大的結構壓力，甚至大多數的陣圖都隻能以空氣作為載體才能保持形狀。

    所以用標準墨水繪製剛才的六邊形陣圖是不可能的，羅傑特隻有再通過計算把六邊形轉化成普通的圓形陣圖。這樣做的好處不僅僅是讓陣圖能運行起來那麽簡單，還可以讓他的圖看起來更像是處於理論體係之內的，而非違背了規則創造出的事物。

    “阿黛爾，你帶著阿伏伽德羅兄弟在倉庫正門死守！水銀級的學徒給那幾位鹽級的學長學姐做好掩護，用不到的材料在跑位相遇時做好交接！”

    “希斯羅，那邊的幾個看熱鬧的硫磺級學徒是怎麽回事？讓他們回去，這裏已經夠亂了！”

    “伊芙！羅傑特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他還沒畫好陣圖嗎？！”

    就在羅傑特重新思考怎樣繪製陣圖的時候，奧利維爾這邊也陷入了僵局。聞訊趕來的學徒們越來越多，雖然可以讓他們輪換上陣牽製史萊姆的行動，但這樣一來也讓指揮的難度和壓力迅速增加。就算有表哥希斯羅在一旁協助，學生會長此時也覺得頭昏腦漲，隻希望羅傑特能盡快畫好陣圖。

    辦法總會有的，奧利維爾相信隻要陣圖能夠準時完成，讓在場的學徒們仍然有餘力和史萊姆周旋，那就肯定可以完成既定的計劃。就算史萊姆是特大化的也好，是吃了無數草藥對很多效果免疫也罷，它再怎麽變異也始終是一隻史萊姆。

    而奧利維爾是人，阿黛爾、伊芙、希斯羅、羅傑特和在場的學徒們都是人，人類可以用智慧找到敵人的弱點，可以用協作結合彼此的力量。即便單個的人類是羸弱的，人類的身體甚至比不上很多野獸，但正是弱小讓他們懂得聯合，這些身體孕育的靈魂才能更顯堅定。

    “堅持住！”奧利維爾聲嘶力竭地喊道：“我們是人，怎麽可以輸給魔物啊！”

    人怎麽可以向史萊姆這樣的低等魔物認輸呢？麵對巨大的史萊姆時，很多學徒都在最初的驚懼過後冒出了這樣的念頭。這些鹽級和水銀級的學徒中沒有像羅傑特這樣普通家庭的孩子，皆是代代相傳的煉金術師，他們的某一代祖先都曾跟隨艾薩克牛頓參加了那場轟轟烈烈的煉金術革命，他們的優越感是天生的——

    “我所做的一切工作皆是為了上帝，而今日便是奉獻之時”，牛頓爵士曾經這樣說過，他之後的煉金術師將他的話奉如圭臬，所謂的“煉金術是神明的恩賜”和“煉金術師是神選的子民”都是由此而來的結論。

    這可不僅是證明人類力量的時刻，作為神選的人類，煉金術師又怎麽可能輸給區區沒有靈智的史萊姆？

    神明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煉金術師更不可以。

    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正是容易熱血沸騰的時候，在他們自己的激勵下，奧利維爾的一句話如同將火種丟進了幹草堆，一時間學徒們的突擊幾乎打退了史萊姆。

    可是熱血通常也就意味著最後一搏，奧利維爾在高處看得真切，學徒們的動作和步伐都在一輪猛攻之後變得混亂不堪，隻要這股氣勢過去，必然會被史萊姆摧枯拉朽般擊潰。

    就在這時，伊芙宛若幽靈般走到她身旁，悄聲的耳語帶來了一個她期待已久的消息：“陣圖完成了。”

    “把史萊姆引過去！”隨著奧利維爾一聲令下，兩名早已準備好的學徒在空地的坡道前倒下一整箱白糖，它們沿著路向下滾落，直到在有些潮濕的土地上鋪出一片糖霜。

    牽製史萊姆的學徒們紛紛撤出戰鬥，忽然失去對手的史萊姆似乎嗅到了甜食的味道，完全受欲望和本能驅使的可憐魔物稍加權衡就放棄了不容易得手的食品倉庫，沿著這條甜滋滋的大道走向它命運的終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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