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失蹤的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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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本的力量很有限,但人們都會去追逐他,你我也不例外。”就在羅傑特似懂非懂地聽著法揚斯院長的教育時,委員長也在給光頭專員解釋自己方才的行為:“饒是我們委員會也不是鐵板一塊,手握權力的人一旦被金錢腐蝕,那麽我們內部的統一性就被破壞了。”

    “您是說現在的委員會裏有腐敗的現象?!”專員大驚失色,在他看來,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所有專員和委員,都是經過層層選拔才被錄用的精英人才,他們應當對國家保持始終如一的忠誠,對管理煉金術這一危險卻高效的技術抱有極強的使命感和責任感。

    但現在聽委員長說的意思,似乎煉金術管理委員會這個掌握著最高裁定權的政府職能部門,在如今商人們“不懈的努力”下,似乎越來越多的負責人被卷入了不必要的經濟關係當中,而這無疑會極大地影響部門的辦事效率,甚至滋生出不平等客觀的判斷。

    光頭專員這時想起了平日裏沒有重視的小問題,當時或許隻是看著怪怪的,職業的特點讓他強迫自己不去多想同事在做什麽。可是現在回想起來,那些人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竊竊私語的內容忽然就尖銳了起來:

    “307,你覺得今天那個人怎麽樣?”專員之間有時會用各自的辦公室門牌號稱呼對方。

    被稱作“307”的那一位問道:“你說的是哪一個,賣假冒熔火藥劑的?還是想用鋁煉製黃金的?”

    “肯定是用鋁的那個傻子啊!你覺得怎麽樣?”

    “我覺得還行,他隻是選錯了方法,至少談吐和舉止都挺正常的。”

    “不行,我覺得不行。307,你還是以貌取人的老毛病,他那就是想顛覆現在的理論體係!他是個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叛徒,是罪犯!”

    “不對,209,我覺得你這樣有失公正。那位煉金術師家裏很有錢,我不相信那麽富有的人會傻到想觸碰咱們的黴頭。”307說這話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可是坐在邊上的光頭專員還是聽到了。

    或許是遛進走廊裏的秋風太冷了,光頭專員摸了摸腦袋,一股冰涼涼的感覺從頭頂沿著脊柱傳到尾椎,他不禁打了個哆嗦。這件事就發生在幾個月以前,他本以為307房間的專員隻是有些勢利眼,畢竟身處首都被三大煉金家族的人環繞,難免會有摩擦的情況出現,委員會的專員並不是握有實權的委員,他們看人的時候小心點確實算不上什麽大問題。

    但這並不代表專員應該給有錢有勢的人保駕護航。光頭心裏很清楚,即便是三大家族的直係成員觸犯了管理委員會製定的條例,就算不能把他們本人抓進監獄,至少也會讓他的家族受點損失。適度的寬容是建立在這些煉金術師維持秩序的貢獻上的,可一旦這種放行成了尋常的事情,那麽對於委員會來說等於自毀長城。

    委員長瞟了一眼光頭專員變顏變色的表情,安慰他說:“你也不用太擔心,行政部門很快就會對管理委員會展開一次徹底的排查工作。到那時我們可以把不合格的專員甚至委員都清除出去,重新恢複部門的清正廉潔。”

    光頭專員讚同地不住點頭,委員長又費了些口舌把他勸走,空蕩蕩的走廊裏隻剩下他一個人。

    “唉,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這位開始發福的中年人語氣中露出一絲力不從心的無奈。他接任委員長這一職務以來也有十年了,曾經有過的雄心壯誌漸漸被消磨幹淨,他看事情越來越透徹也越來越完整,可真正能動手做的反倒越來越少。

    整頓委員會內部的腐敗現象確實很重要,但就算不提三大家族和眾多商人不會容忍他們觸及權力的通道被封閉,單是政府內其他部門的掣肘就足夠讓人頭疼一陣了。煉金術管理委員會充其量隻是偌大的共和國政府中的一環,除去與煉金術相關聯的部分,納爾徹斯塔德還有八成以上的一般居民需要政府管理,而這其中就包括了很多在委員會任職的專員。

    委員長明白,一般居民出身的專員不能理解煉金術師的真實需求,因此他們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建國初期由艾薩克牛頓編寫的《一位煉金術師的自我修養》這部書中。數十年過去,縱使這本書已經被解讀了千百遍,甚至連前人的解讀也已經被後人反複咀嚼了無數次,可這些專員們仍然沒有放棄重複過去的工作。

    一些被抓進來的煉金術師聲稱委員會是毒害國家的砒霜,他們說這樣毫無進步的管理是一種對新知識和新思想的封鎖,他們不明白。他們隻是想著自己,委員長看過了太多的所謂“革新”,那些創新者無一例外,所有人都在為了名聲和財富,試圖打破經典的圍欄衝出去,向世人宣告:“我是即將引領新時代的偉人!”

    這是毫無價值的衝鋒,委員長想,國家需要改變,但改變應該井然有序,改變要在國家的循循善誘下完成,而不是這種自我犧牲式的浪費。

    要是我再年輕十幾歲,說不定還能……委員長卻不願再想下去了,像這樣白日做夢般地希望自己能重回青春,和那些莽撞的煉金術師實際上也沒有多大的區別了。

    或許他隻是不敢再想下去,成為少數派總是需要很大的勇氣。

    羅傑特和法揚斯在回學院的路上幾乎沒說什麽話,兩人很默契地沒有提及在貝加斯莊園發生的事,也沒有說一些關於鮑利伍爾福德的敏感話題,隻是裝作普通的學生和院長的關係,仿佛此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然而在這種不自然的沉默中,這兩個人卻都在掛念著同一樣至關重要、甚至牽扯到生死問題的東西,那便是鮑利的手稿。羅傑特明白,院長之所以會在那麽短的時間裏追到貝加斯莊園為他開脫,很大的可能就是因為他拿著那份手稿。他先前還不知道鮑利是怎麽從管理委員會的重重監視下逃脫升天的,但今天看來或許法揚斯院長在其中幫了不小的忙。

    等他們終於回到了奧斯維辛煉金學院,法揚斯等車夫趕著馬車走遠後,看著四下無人才說:“小子,那份手稿沒問題吧?”

    “確實沒被委員會帶走,在我房間裏放著呢。”羅傑特故作鎮靜地答道,可他其實也不知道手稿是不是還好好地待在桌子上。

    法揚斯鬆了口氣說:“那就好,我之前聽說你被人帶走了,就到你房間找了找,結果沒找到,還以為已經被他們發現了……”

    “沒找到?!”羅傑特驚異地叫道:“不會啊,我記得是放在桌子上的?”

    “你桌子上什麽都沒有!”法揚斯也急了,他焦躁地縷著胡子,嘴裏念念叨叨:“如果不是你拿走了或者記錯了,那麽委員會很可能已經拿到了手稿……可是那個老冬瓜為什麽還要放我們走呢?不對……”

    “現在怎麽辦?”羅傑特慌得不行。

    “情況不明朗,你回去再仔細找找,要是真的丟了,恐怕委員會還會找上門來,到時候我再想辦法。”法揚斯把羅傑特支走,自己回到辦公室,撚著下頜的胡子思考整件事。

    計劃進展到了一蹴而就的時候,可不能因為這一點小事就鬧得滿盤皆輸。他一不留神揪下來一根胡子,不由得疼的直叫:“嘶!還是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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