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祝君武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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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程的火車上,比洛翁中校越想越來氣。
要不是看在玻爾已經做到了副院長的位置,又是比自己高幾年的學長,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同行的幾位軍官也都是從奧斯維辛畢業的校友,自然明白這種年代差帶來的憋屈。
在這個自詡掌握了開啟真理之門鑰匙的群體中,煉金術師們卻還相信著年長者應當比年少者擁有更高的權威。
很多年輕一代的煉金術師都開始不滿這種潛規則,然而實際上他們也大多身處於需要依靠人員互相協調才能做成事情的部門,如果太過特立獨行的話……
因此這件事也隻限於情理上的激憤和不平,真的要用理智去分析的話,反倒能讓那些桀驁不馴的年輕人因為失意而安分下來。
“畢竟規則就是這樣的東西啊。”比洛翁不禁感歎。
“可規則是人定的,隻要好好利用它也不是什麽壞事。”
鄧肯有些驚愕地看向說話的人,不出意外,那是加布裏爾錢德勒。
“果然隻有你會這麽說……我早就想問了,你……”
沒等中校問完,加布裏爾就微笑著伸手打斷他,繼而接下話茬說道:“我為什麽要做那件事?”
“理由很簡單,它能給我帶來好處啊。教師不就應該是為學生奉獻了一切,最後犧牲自己成全學生的職業嗎?!”加布裏爾看到比洛翁中校點頭,似乎為自己的智慧感到興奮,語氣更快了幾分。
中校和其他軍官聽見這番寡廉鮮恥的發言,一邊暗自搖頭,一邊又不想打斷這個狂人的宣講。
在鬱積著憤懣的時候,偶爾聽一聽歇斯底裏的胡言亂語,或許能對自己的情緒管控起到正麵的作用呢?
鄧肯這樣想著,忽然發覺這和潛規則在年輕人身上起到的效果如此相似,不由背過臉苦笑起來。
“說到底,長幼有序的規矩也好,共和國的法條也罷,還不都是人製訂的嗎?”即使是加布裏爾,在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時,也悄悄壓低了聲音:“他們獲得了製定規則的權力,相應的也獲得了社會地位,這是我們撼動不了的。”
鄧肯臉上淡淡的笑意消失了。
他承認,一開始放任加布裏爾去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本來是抱有看熱鬧的心態的,權當是在無聊的火車上找些自娛自樂的素材。
然而這位素來因為出賣老師被人看不起的加布裏爾,說出來的話卻直紮要害。
不過這家夥顯然還是那副小人得誌的樣子,看到同行的幾人都因為這些出格的話麵露嚴肅之色,加布裏爾轉而以一種教育的口吻說:“所以,我們要利用規則,而不是和規則對著幹。”
“這種事虧你說的出口,還有沒有點身為煉金術師的自覺了?”
鄧肯還沒說什麽,同行的軍官先忍不住了。
“這個人在伍爾福德教授的審判時已經丟掉全部節操了,你還指望他能像我們一樣?”
另一個人跟著幫腔。
第三個軍官不甘示弱:“你們沒聽過忠實的錢德勒這個梗嗎,這就是在說他的。”
仿佛嘲諷錢德勒的過往成了一種標榜自己的手段,幾人對此也是毫不避諱。
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了,我也一樣。加布裏爾無奈地笑了笑,停下了他那番莫名奇妙的演講,轉頭看向窗外隨風飄蕩的麥田。
“你就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嗎?”這次是鄧肯輕聲發問,“伍爾福德確實犯了罪,但你也不該……”
“辜負他的信任?”加布裏爾再次打斷了中校的話,“那隻是他自己把信任托付給了錯誤的對象,恰巧我正是一個不該被透露秘密的家夥。”
中校被他幾次三番搶話,也隻能無奈地說:“這倒是我想說的,另外你也不該在別人說話的時候插嘴,至少聽人把話說完。”
“哦,這是你們所說的那套禮儀。”加布裏爾冷笑著斜睨了一下另外的幾名軍官:“嗬,當麵說別人的壞話倒真是表裏如一的紳士啊。”
鄧肯比洛翁發現,這個平時在軍部油腔滑調的加布裏爾,私下裏接觸反倒變得淩厲起來了。
“依照你的性格,這種禮儀不也應當是規則的一種麽?”
“的確,這是你們渺小的社交圈對於社會規則的拙劣模仿。”加布裏爾翹起二郎腿不加掩飾地批判道:“遵守這個規則對於我來說沒什麽幫助,難道我還要主動送上門讓你們冷嘲熱諷不成?”
“再怎麽說你也是我的副官,至少多給我一點尊重,這總不難。”
不知道為什麽,鄧肯在麵對如此放肆的譏諷時,也實在沒辦法生氣。
事實正如加布裏爾所說,中校提到的社交禮儀也僅僅是維係他們之間關係的紐帶罷了,如果鄧肯已經不是他必須攀附的上級,那麽這位副官也沒必要再多做文章了。
嗯?
比洛翁中校忽然意識到,加布裏爾今天的反常或許正是一個信號,這意味著他大概找到了新的靠山,此時就像曾經拋棄信賴他的教授一般,也要把他們這幾個軍官同事拋在身後了。
“你那天在看學徒決鬥的時候,是不是和誰達成了秘密的協議?”鄧肯沒等加布裏爾回話,就突然話鋒一轉。
果不其然,那個男人仿佛被說中了一樣,忽然忿忿不平起來。
“那又如何?這是規則的一環,不爽就不要玩!”
居然把這種事當作是在玩。鄧肯隻覺得一股無力感從心中升起,他發覺自己在這方麵早就被加布裏爾遠遠地甩在身後,縱使他的戰鬥才能和戰術素養都是頂尖的,可還是差了些什麽。
那應該就是這種不顧一切的氣勢了,中校展開了眉頭自嘲式地笑了,一個人總要拋棄一些東西才能獲得另外的,這應當也是遵循了物質守恒定律的煉金術規則了。
“在不滿於一種規則的同時,卻又用另一種性質相似的規則去壓迫別人,甚至不滿於那個人的反抗,這就是我至今為止的錯誤。”
比洛翁中校仿佛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向誰認錯,繼而他盯著窗外閃爍的風景不再說話。
“您終於也成長了啊。”加布裏爾的臉上反倒多了一些認同和競爭的意味。
沿著玻璃的方向,鄧肯能隱約看到對方嘴角頗為鋒利的笑意。
“那麽,祝君武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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