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脫離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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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林慕果去世安苑請安的時候,正巧碰上林吟琴從裏麵出來。她眼眶紅腫、一臉倦容,林慕果見狀輕輕一笑,開解道:“妹妹還是寬心些,好日子在後頭呢!”
林吟琴聽她一語雙關,立時便一把抓住衣角,恨不能從身上揪下一塊布料來:“多謝姐姐開解,妹妹好得很,也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往後福祚綿長。”她頓了頓,將林慕果上下打量一番,才又徐徐笑道:“隻是姐姐的婚事……皇上雖然已經開了金口,恩旨姐姐嫁入淵政王府,隻是這一年都過去了,皇上與王爺卻都……”她一斂眉,略微有些可憐她得模樣:“皇上與王爺卻都諱莫如深,想來您的親事怕是要……否則,父親大約也不會讓我越過姐姐,先出閣的……”
她心中憤懣不平,說出的話也絲毫不留顏麵,隻差指著鼻子罵林慕果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靜柳聽她這麽說,肺都要氣炸了,她瞪著眼就要跳出來,林慕果卻伸手將她攔下,唇角一勾,淡淡道:“妹妹這是什麽意思?是對皇上的金口玉言產生了質疑?”
昌平帝的態度林慕果又怎麽會不知道?自己背後站了一個顯赫的林長庚,昌平帝又怎麽會同意讓林慕果嫁進王府,讓蘇榮琛如虎添翼?隻是有些話雖然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但卻不能宣之於口!
林吟琴本想挖苦林慕果兩句,沒想到一腳踩進她的陷阱裏去,不由心中一緊,冷汗順著額角就流了下來:“你信口雌黃!我什麽時候有過這種想法的……我隻是……我隻是……”她胸口噎著一口氣,拳頭緊緊握著,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慕果一挑眉:“隻是什麽?隻是心中對皇命有意見,卻不敢藏在心底,不敢宣之於口對不對?”
林吟琴看著她那一雙美目,似是帶著笑容,又似是閃著寒光,心中不由一緊,站立不穩,忍不住就往後退了一步,她身旁的小丫鬟蕊心趕忙扶住她:“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林慕果麵含冷笑打量著她,見她一副孱弱模樣,也懶得跟她浪費口舌,隻是聳一聳肩,領著靜柳就進門去了,連頭也沒有回。
林吟琴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間,直到蕊心鎖好門,她才渾身一抖清醒過來:“林慕果!林慕果!若不是你,我怎麽可能與羅世子結仇,又怎麽會受如此奇恥大辱?沒想到,逆境日竟然還出言不遜,還敢嘲笑我!”她怒目圓睜,拳頭緊緊握著,因用力過猛,指甲都幾乎深深陷進肉裏。“如此,你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她的眼神凶惡而冷漠,蕊心在一旁看著,都下出一身冷汗:她自幼跟著小姐,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可怕的眼神,小姐這是怎麽了?
大約到了午時,就連府裏的丫鬟婆子都在議論“羅家昨日過大禮時大雁死了一隻”。這話好巧不巧傳到林長庚耳朵裏,他一掌拍在黃花梨茶幾上,杯盤碗盞被震得跳起:“放肆,簡直是放肆!是誰準你門在背後嚼舌根的?既然管不住舌頭,那留之無用,天竹——”
林長庚冷喝一聲,天竹趕忙拱手上前。那兩個婆子嚇得瑟瑟發抖,一邊不要錢似的掌嘴,一邊“嗚嗚吵吵”地哭訴:“老爺饒命,老爺饒命,老奴隻是聽負責采購的彭嬤嬤說了一嘴,這才……這才……這才失言,老爺饒命啊!”
林長庚一震:“彭嬤嬤?她是從何處聽來的?”
那婆子趕忙道:“她外出采買,是在集市上聽來的……”
又是“砰”的一掌,林長庚直拍得手掌發麻:“集市?”昨日明明已經下了禁口令,這事情究竟是如何傳出去的?
林長庚不敢怠慢,趕忙讓天竹出府去打聽,果然,死雁一事早已在京中傳的沸沸揚揚,林吟琴也成了這滿京城的笑柄!
“可惡,可惡——”林長庚恨不能將那些嚼舌根的人一個個毒啞了:“可去查了流言蜚語的來源?”
天竹皺眉道:“似乎是從府裏傳出去的,但是奴才總覺得有些蹊蹺……”
“蹊蹺,什麽蹊蹺?”
天竹輕輕吸了一口氣:“奴才總覺得似乎是有什麽人引著奴才往府裏找……”
“有人引著?”林長庚聲音慢慢冷了下來:“會是誰?”
天竹搖頭道:“奴才隻是有這種感覺……並沒有切實的證據。”他抬頭看了林長庚一眼,壓低了聲音道:“老爺,不如……”
林長庚斷然拒絕:“不行!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動用教中力量,若是暴露行跡,隻怕得不償失!”
天竹點點頭,又寬慰他道:“老爺莫急,且讓奴才再悉心找找線索,說不定是奴才多疑了……”
林長庚默然點點頭:“但願如此……”
隻不過,早在天竹查探幕後黑手之前,墜兒便將自己的人手撤了個幹幹淨淨。飲綠軒內,靜柳噘著嘴道:“小姐,您怎麽什麽閑事都管?這流言本來是從羅家傳出來的,您怎麽還讓墜兒姐姐幫他遮掩?”
林慕果靜氣凝神、提筆懸腕,一個“靜”字一氣嗬成。看著那蒼勁的筆力,林慕果滿意點頭,淡笑道:“你懂什麽?若是讓老爺查出羅成坤在背後做的那些事,他會如何?”
靜柳一滯,有些失神道:“死雁的事已經讓老爺大動肝火,若讓他知道羅世子在背後中傷,意圖毀了四小姐的聲譽,隻怕……”隻怕如何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到時候,他一怒之下,若是毀了兩家的婚約也不無可能。到時候,羅成坤有錯在前,林吟琴縱使會被退婚一事影響,也不過爾爾罷了,她想再行婚配,也並非難事。
林慕果可是眼巴巴等著喝林吟琴的喜酒呢!若是新郎換了旁人,林吟琴後半輩子的生活就不受掌控,他說不定還能找到一個如意郎君!
可她若如意了,林慕果又怎麽會滿意?倒不如先將羅成坤那些混賬事按下不提,等他們二人成婚,生米煮成熟飯,林吟琴後半輩子水深火熱的生活就基本上板上釘釘了。
靜柳十分聰慧,林慕果這麽一提點,她立刻就反應過來,趕忙狗腿殷勤的跑到書案前,笑嘻嘻幫她研磨:“小姐智謀無雙,奴婢真是佩服!”
林慕果忍不住笑罵道:“油嘴滑舌!”她低著頭又揮毫寫下一個“動”字,才悠悠對靜柳道:“其實,認真說起來,這件事與四小姐脫不了幹係,墜兒姐姐雖然沒有查到切實的證據,但我懷疑,羅成坤真的會傻到一而再再而三地觸怒父親,他難道不怕踩到父親的底線?”
靜柳手上一頓:“小姐您的意思是……這消息其實是四小姐放出去,然後嫁禍到羅世子身上的……”說完,她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可能……她怎麽會敗壞自己的名譽?”
林慕果將狼毫掛在筆架上,淡淡道:“怎麽不可能?經過死雁一事,想來她也看清了羅成坤的為人。四小姐是個聰明人,她深知若是嫁進侯府便是一條道走到黑,後半生再無幸福可言……壯士斷腕,有舍才有得,關鍵在於‘舍’和‘得’孰多孰少!”
林吟琴聽說林長庚已經找到了流言的出處,本以為他急怒之下會讓自己退婚,可是後來又聽說天竹查來查去竟然又查到林家內院來,又是驚恐又是生氣。本來還以為能借著流言讓自己脫離苦海,現在偷雞不成蝕把米,隻怕父親會查到自己頭上來。
好在林吟琴惴惴不安地過了兩日,林長庚並未有苛責,她心中明白,想來事情雖然漏出端倪,但是自己並未暴露。
如此來看,事態發展還不算太遭,反正離大婚還有一段時間,且待我慢慢籌謀,早晚要從苦海中脫離出來!林吟琴冷冷一笑,將手中的涼茶一飲而盡!
羅成昆已經過了大禮,因此,羅林兩家的婚事也算是塵埃落定。隻不過林吟琴相信事在人為,不到最後一刻,她絕不會輕易放棄。十五月圓之夜,闔府聚在世安院晚膳,隻不過燕玖嫦自從失勢,便不曾出席過家宴,林老太太回京以後,她更是嘔得要死,甚至連嫦月軒的門也不怎麽出了。
宴席上,林吟琴隻夾了兩筷子茄盒,就輕輕歎了一口氣,慢慢將筷子放了下來。
柳茹見狀,趕忙關切道:“四小姐這是怎麽了?是不是飯菜不合口味?你進府的晚,下人們一時還記不住你的喜好。不過沒關係,回頭你便把想吃的菜告訴我,縱使咱們府中的廚子做不出,去外麵請一個也使得。”
林吟琴趕忙擺手道:“多謝側夫人關心,琴兒隻是有些……有些心事罷了……”說完又輕歎了一口氣,就連頭也低下去,一副悲切模樣。
林老太太親手夾了一筷子鱸魚放在她碟子裏,溫聲道:“琴兒,你是怎麽了?可是有什麽心事?”
林吟琴抬頭看了林老太太一眼,還是吞吞吐吐的不肯說。林長庚就也一同勸道:“你即將出閣,在家的日子不多了,若有什麽需要,隻管跟茹兒提,她一定不會委屈你。若真的是飯菜不合口味,那也無妨,咱們就從金陵買兩個廚子來,讓他們隨你一同嫁進侯府,想吃什麽樣的菜色,隻管讓他們做。”
林吟琴便惶恐道:“女兒斷不敢讓父親如此操心。府裏的飯菜都合口味,側夫人也一直關愛有加,隻是……隻是……”她慘慘一笑,眼眸中似是閃起淚花:“琴兒自幼離家,與父親分離,同祖母一起在金陵老宅住了十幾年,好不容易回了京城,本想著讓父親盡享天倫,沒想到剛剛回來不久,又要骨肉分離……琴兒隻是舍不得父親、祖母、還有家裏的姐妹……”
林長庚輕輕撫著她得背聲音裏似乎也添了許多感慨之意:“我的兒,委屈了你……你雖嫁去了侯府,但是好在離家不遠,隻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回府來看我們。若是我兒在外受了什麽委屈,也隻管跟為父說,為父定然會與你做主的!”
林吟琴這才勉強拭淚,離席施了一禮,盈盈道:“琴兒多謝父親。”然後便訥訥不語退在一旁。林長庚見她始終悶悶不樂,眉頭微蹙,林老太太就道:“不如這樣,左右你出閣還有一段時間,就讓你的姐姐們多陪陪你,一來說說話解解悶不讓你胡思亂想,二來,你們姐妹都大了,很快都會嫁人,現在將感情聯絡好,以後也能相互幫扶,何樂不為?”
林長庚自知老太太說的有理,趕忙扭頭對林慕果道:“阿果,你多陪陪你妹妹,好好開解她,知道嗎?”林慕果不知林吟琴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是她依然十分乖巧地答應:“女兒省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林吟琴怯生生看了一眼林慕果,咬著唇道:“長姐雜事煩擾,琴兒不敢有勞。”林老太太便適時道:“府裏不還有一個叫……叫吟書的丫頭嗎?讓她來陪陪你,兩人未免也有些孤單。”
“吟書?這……”林長庚眉頭一皺,不由回頭看了一眼柳茹,柳茹低眉順眼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副聽君吩咐的模樣。林長庚眼底的怒氣漸漸湧上來,沉聲道:“那丫頭犯了大錯,已被兒子禁足了……”林老太太回府時,林長庚就稟報過林吟書母女被禁足的事,這兩件事都狠狠打了林家的臉麵,林長庚提起來怒氣依然不止,所以解釋的含含糊糊。所幸,林老夫人早忘了府裏還有一個李姨娘,對她所生的女兒也半分興趣也沒有,聞言不過淡淡點頭,什麽話也沒說。隻是今日驟然提起來,倒是讓林長庚有些措手不及。
林長庚不肯鬆口,林吟琴的眉頭就稍微蹙了一下,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林老太太,後者心領神會,隨意將手一擺,道:“能有什麽了不得的大錯?關到現在也盡夠了,女兒家身嬌肉貴,放出來。”
林長庚歎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滿屋子的丫鬟仆婦,揮手讓她們退下去,才對林老太太懇切道:“非是兒子要忤逆母親,實在是那丫頭太不像話!她不僅一手毀了錚兒,還……還讓我林家成為這京城的笑柄,讓聖上在金殿上斥責兒子……”林吟書買通了做法事的和尚,意圖誣陷林慕果通奸,這才引出林錚祠堂飲酒作樂的醜事。可是林長庚對林慕果受的委屈隻字不提,想來怕是從未將這事放在心上。林慕果端起茶盞淡淡抿了一口,一雙冷眸便埋在茶蓋裏。
林老太太聽了林吟書的所作所為狠狠一咬牙,想要開脫的話也噎在嗓子眼裏,手抬到半空,又握了握拳,垂了下去。林吟琴立刻道:“父親,三姐姐縱使有錯,可是……她畢竟是您的骨血,更何況,就算是為了三姐姐的終身幸福著想,父親也不能將她禁足一輩子……女兒就要出嫁,三姐姐比我還要年長幾個月,想來也該說門親事了……”
林長庚沉著臉聽著,一聲不吭。
林吟琴就繼續道:“女兒先姐姐一步出嫁本來就不合禮製,若是讓別人知道三姐姐一直被禁足,深究起來,她得名聲隻怕……”林吟琴沒有往下說,但是她相信,憑借林長庚的聰慧,已經領會了自己話中的深意。
林長庚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琴兒說得對。吟書雖然被禁足,但是對外公布的罪名是惹了我動怒,她得名聲還在!若是一直拘著她,隻怕外人多有揣測,到時候她想要出嫁可就難了!本官把她養這麽大,若是就這麽毀了,豈不辜負了一番心血?還不如趁著她還有些資本,趕快找個中意的嫁出去,倒也能成為本官的一個助力!林長庚越想越覺得有理,忍不住就暗暗點頭。林吟琴一見他的神色,不由就有些歡喜,果然就聽林長庚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母親和琴兒都執意為她求情,便寬恕她這一回,可若是再犯,本官絕不輕饒!”
林吟琴趕忙又起身行了一禮,笑盈盈道:“琴兒替三姐姐謝過父親!”
林長庚點點頭,扭臉看著柳茹道:“茹兒,你撿個空去趟梧桐苑……把她放出來!”
柳茹很溫婉地點頭答應下來,順手盛了一碗山參烏雞湯遞過去:“湯要涼了,老夫人、老爺快用膳!”
從頭到尾也沒有人問過林慕果的意見,不過她並不在意:今夜的事想來是林吟琴早就計劃好的,縱使自己出言阻撓,也擋不住她們祖孫二人一唱一和營救林吟書。林慕果並不知道這祖孫二人打的什麽鬼主意,但是林吟書不過是一個手下敗將罷了,縱使再加上一個林吟琴又能成什麽氣候?
蠢材始終是蠢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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