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情誼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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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罷了罷了,阿果不哭了。既是有恩,自當不是尋常丫鬟可比的,靈堂設了也便設了,你放心,咱們府上的人嘴都嚴實,不會出去亂講……”她給林慕果擦了擦淚,又補充一句:“縱使傳出去也不用怕,萬事都有祖奶奶在!”

    祖孫兩個心結盡解,正拉著手說話,禧福堂的小丫鬟卻匆匆跑進來回稟:“老祖宗,鎮國公府的八小姐來了……”

    之卉?林慕果抬頭看看外麵的天色。天氣本就陰沉,再加上時辰確實有些晚了,外頭雖然還有些積雪映出來的光,但是到底有些看不清路了。之卉卻匆匆趕來,想必是已經知道了墜兒姐姐離京的事了。

    老王妃知道林慕果與陳之卉素來交好,因此便轉頭道:“陳八小姐這個時候趕過來,隻怕有緊要的事,你自去忙,也跟陳八小姐說一聲,今日就不必再往我院子裏來請安了,等哪日天好,再下帖子請她過來玩。”

    林慕果趕忙答應下來,老王妃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默默歎氣:“天道有輪回,月賓雖然去了,可指不定已經降生在哪戶好人家,這樣來說,也不算淒慘,你可不準再傷心了。”

    林慕果重重點頭答應,又磕了頭,才疾步去了。

    陳之卉果然是為了墜兒的事情來的。她進了門,尚未來得及落座,便趕忙拉著林慕果的手道:“墜兒怎麽一聲不響地走了?她隻給我留了一封簡信,卻說以後可能再不會回來了,阿果,她是什麽意思?會不會……”被人暗害了?

    陳之卉是性情中人,她喜歡墜兒,並不會因為她出身寒微就舍棄這段友情,也不會因她是落紅閣的當家而將她看輕。現在她人雖然走了,可是牽掛卻並不能輕易斬斷。

    林慕果暗暗歎一口氣:“之卉,我也不知她去哪了。她走之前,隻說要回家。”

    回家?“她家是哪的?”三人在一起的時日並不多,似乎也從未聽她提起過自己的家鄉。

    林慕果神色黯然,搖頭道:“我也不知。”

    陳之卉皺著眉,眉宇之間隱隱有些怒色:“自從落紅閣失火,我便日日派人去尋她,她可曾知道我對她日夜懸心?可曾想過就算要走,也要跟我道別?”

    林慕果不知該如何勸解,隻得如實道:“之卉,落紅閣那場大火,便是有人要害她,至於幕後的黑手……相信你大約也猜得到。她隻有跟你保持距離,才不會將禍事引到你身上。你該知道,咱們這些人,從來都不代表自個兒,咱們身後站著的,是整個家族!”

    墜兒得罪的人便是襄王,想要殺她的自然也是襄王。各種情由,陳瑀涵已經大致說過。她自從知道墜兒偷偷離開之後,便有些怨懟,不曾想,卻原來還有這一層意思在。隻是……

    “你是怎麽知道的?”

    林慕果噎住了。陳之卉雖然不如林慕果聰明,但她並不愚笨,她很快就猜出來:“你早就知道她的藏身之處,是不是?”

    林慕果更是啞然。陳之卉苦苦一笑:“她怕連累我,卻不怕連累你,說到底,大約還是我們情誼不夠……”女人之間的友情大約都是如此脆弱。林慕果想要解釋,卻又覺得,一切解釋都顯得蒼白。

    陳之卉深深吸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這些也不重要了,隻要知道她平安,也就夠了。”她本以為墜兒匆匆消失,是遭了什麽不測,卻原來是回家了。她從來不曾想過,自己同樣作為她的朋友,卻被隱瞞的如此徹底。

    嘴上說著不重要,其實真的不重要嗎?

    如果有一天,你忽然發現,經常同你在一起玩的兩個姐妹,她們的友誼更深厚一些,而你至始至終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局外人,來了不必告訴你,走了也不必通知你,就算要選一個會牽連的人,也不會選擇你,你會不會失落?會不會難過?

    像是輕薄的蟬翼,平日裏能飛的很高、很遠,現在卻倏忽間斷了。陳之卉有些意興闌珊。她轉身想走,忽然又想起什麽:“對了,她將桃花釀的方子給了我,還有一所別院,就是那一回,咱們去看桃花的那所,你若想要,我便給你……”

    林慕果趕忙搖搖頭,堅定道:“那是她留給你的。”

    陳之卉心中忽然就又萌生出一絲希望來,隻是這希望的嫩芽太弱小,現在還長不成大樹:“她在我這裏寄放了一個香囊,說是給你的。她在信中說,這香囊不能打開,不能讓除你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如果有朝一日,你……”她頓了頓,雖然知道是最不願出口的話,卻還是道:“有朝一日,你在王府裏撐不下去了,便讓你親自打開。”其實,墜兒的原話是:如果有朝一日,阿果與蘇榮琛的愛情走到盡頭。隻是這話有些慘白,對於這對新婚的夫婦來說實在難聽,好在,林慕果知道墜兒要表達的意思。

    話已經說盡了,陳之卉輕輕歎一口氣,有些無力道:“既如此,我便走了。”

    林慕果看一眼門外越來越昏沉的天色,趕忙道:“天色暗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府去。”

    陳之卉卻擺手:“天冷路滑,不必再跑一趟了,我哥哥不方便進府來,就在府門外等著我,你放心就是了。”

    陳瑀涵?他……最近怎麽好似對墜兒的事熱心了些?

    她態度微微有些冷淡,林慕果一時竟然不知如何接話,半晌,她才歎一口氣:“那好,你路上小心!”

    陳之卉點點頭,丫鬟遞來輕暖的狐裘,她認真裹好,轉頭走進門外的夜色中。直到她走出老遠,林慕果才又追了出來。

    不知何時,外頭竟然又開始落雪了,雪花似鵝毛,一片兩片三四片,在這昏沉的夜色中,亦猶如銀白的精靈,慢慢覆蓋下來了。

    有些事,總需要自己去想通的。

    蘇榮琛披著大氅從外頭走進來,衣服上沾染了細細一層雪花,靜柳接過衣服掛在衣架上,飛雲已經吩咐小丫鬟送來晚飯。

    知道她沒有胃口,蘇榮琛特意讓人吩咐廚房做些精致、可口的小菜,饒是這樣,林慕果手中的筷子拿起又放下。

    “月賓那裏……”

    靜柳趕忙回話道:“王妃您放心,飛雲在靈堂那裏守著,老祖宗也派了幾個人過去,一切無礙的!”

    林慕果這才慢慢點頭。見她神色始終懨懨的,蘇榮琛隻得好言勸道:“不要想那麽多了,月賓還等著你給她報仇,可是忘了嗎?你若是不多吃點,哪有力氣為她的事情奔走?”

    是的,自己還要報仇!上一世,月賓屈死,她隨後也赴了黃泉,報仇一事自不必說。可是今生,月賓再次無辜慘死,這兩世的仇恨疊在一起比山還高,比海還深,如何能夠不報?

    程家的那兩父子,盡管等著,等著她報仇雪恨的那一日來臨!

    “阿琛,我需托你做件事!”說話的時候,她眼眸中隱隱有了不一樣的光彩,整個人看起來似乎都精神了許多,蘇榮琛見她這幅樣子,自然十分樂意:“你且說,咱們夫妻之間,還用得著如此客套?”

    林慕果點點頭,伏在他耳邊輕聲耳語兩句,蘇榮琛舀了一勺子牛乳送到她嘴邊溫聲道:“這事情好辦,你隻消將這碗牛乳喝盡了補好身子,明日一早,我便找來你想要的結果,好不好?”

    看著蘇榮琛連哄帶安慰,一副十分認真的神情,林慕果忍不住心中微動,一仰脖,將那牛乳喝下。這兩日,自己心情不好,連帶著蘇榮琛也有些食不下咽,就算是為了他,自己也決不能在這樣下去了。

    蘇榮琛見她聽話,唇邊忍不住染了一層笑意,趕忙又舀了一勺牛乳送上來,順便夾了一筷子冬筍。

    林慕果就著小菜,勉強喝了一碗牛乳,吃了一個花卷就再也吃不下了。吃的雖然不多,但是總比前幾頓好很多,蘇榮琛很高興,自己也多添了一碗米飯。

    等吃了飯,蘇榮琛陪著林慕果在屋子裏轉著消食,林慕果本來還是要往後廊上去的,可是蘇榮琛無論如何都不肯,最終也隻好作罷。

    在屋子裏走了一會兒,蘇榮琛便將靜柳、冷白叫進來服侍林慕果休息。她昨天徹夜未眠,眼底已經有了淤青,看著就覺得精神不濟,若是吃不好、睡不飽,何談報仇的事呢?

    蘇榮琛從背後將林慕果攬進懷裏,兩人成婚多日,夜夜相擁而眠,似是熟悉了一般,隻要一躺在床上,蘇榮琛便習慣性的將林慕果往懷裏攬。

    而林慕果最初總是背對著蘇榮琛,可是等她睡熟了,便會自動翻轉過來,等到第二日清晨,兩人必定是相擁在一起醒來。

    這似是成為一種習慣。

    隻是,今天晚上,林慕果翻身睡熟之後,蘇榮琛卻輕手輕腳地下了床。他步履輕盈地披上大氅,然後躡手躡腳地開關房門,生怕將林慕果從睡夢中吵醒。

    阿果操勞了一日一夜,她太疲憊了,決不能被打擾。

    蘇榮琛來到外間的時候,淩風已經在那裏等他,他細細將需要查證的事情交代下去,才冷著臉對淩風道:“本王明早便要看到消息,若是有什麽差池,你自己知道後果的!”他平日雖然冷麵,卻也很少用這樣狠厲的語氣說話,淩風當即狠狠打了一個冷顫,躬身告退出門。

    淩風走後,蘇榮琛也並未回去安歇,而是施展輕功,熟門熟路的來到平王府。平王近日在朝堂上已經有了立足之地,因此府邸也不似從前那般簡陋,伺候的下人也幾乎都換上可靠的人手,似從前那般四麵通風的事情再不會有了。

    平王見蘇榮琛滿麵寒氣走進來,禁不住勾唇諷刺道:“怎麽,新婚燕爾不快樂?大半夜來本王這裏找樂子?”

    蘇榮琛冷冷一哼:“你倒還有功夫關心本王的事,看來朝中的局勢你已經盡得先機了!”他雖然暫時在朝中有了立足之地,但是別說占盡先機,就連楚王和靖王也都比不過,哪裏還能與襄王比肩?

    平王冷言冷語,蘇榮琛更是分毫不讓的回擊。平王被踩了痛腳,忍不住撇著嘴罵道:“你這一張嘴這麽厲害,真不知道你媳婦是怎樣忍受的了你的?”

    蘇榮琛“哼哼”笑道:“我們夫妻和睦,舉案齊眉,就不牢你操心了。眼下的情形,還是先想想怎麽扳倒程兆田最為緊要。”

    平王一挑眉:“你有主意了麽?”

    蘇榮琛也不看他,兀自給自己倒了一盞冷茶:“查到了一些線索,苦於沒有證據……”

    平王憤憤道:“那不是扯淡麽?”

    蘇榮琛淡淡瞟他一眼:“但也不是不可為,你隻管等著便是了。”

    聽他說話如此大喘氣,平王氣得幾乎跳腳,可是聽他說有了主意自然是好事,就連激憤的心情也平抑不少:“隻要能掀翻程兆田,但凡有什麽吩咐,隻管開口!”

    蘇榮琛不客氣道:“你以為本王大晚上來找你就是為了喝茶閑聊?自然是有用得著你的地方。”

    他說話如此不客氣,平王早氣得咬牙,恨恨道:“真真是個沒良心的,無事不登三寶殿,沒事的時候永遠也想不到我!”他不耐地擺擺手:“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你說,有什麽事?”

    蘇榮琛也懶得與他打機鋒,直接道:“經了昨夜的事,本王府上怕是已經被盯上了,你派幾個心腹之人去一趟江西,幫本王查一查程兆田貪墨軍餉的案子,他雖然下了狠手滅口,但是軍營中保不齊會有那麽一兩個漏網之魚也未可知。”

    若是有什麽蛛絲馬跡,也可以省一番功夫;若是沒有,自然也能想法子料理了程兆田,隻不過,要多費些時日罷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正事,蘇榮琛記掛著猶在夢中的林慕果,便不願多呆,轉身告辭。平王見他拉去匆匆,竟然半點不將自己放在眼裏,氣得嘴都要歪了,卻也隻能憤憤罵兩聲過過嘴癮。

    第二日一早,林慕果在蘇榮琛的懷裏醒來,由於前天晚上一宿未眠,再加上窩在心愛男子的懷裏,林慕果這一覺睡得極熟。

    蘇榮琛叫來飛雲幾個幫她梳頭,端著銅盆的人卻已經換成了靜柳。林慕果心中一動,忍不住又想起慘死的月賓,因而便道:“王爺昨晚答應我的事如何了?”

    一眾人就都回頭去看蘇榮琛。隻是這會兒他剛起身,還未曾與淩風碰麵,哪裏知道外頭的情形?不過事情是他親口吩咐的,又強調了嚴重性,想來淩風那小子也不敢不用心。蘇榮琛輕輕一笑,點頭道:“你放心,我還能騙你不成?先吃飯,等給祖奶奶請了安,便讓淩風進來回話。”

    林慕果隻得點頭,卻又忽然想起什麽來,忍不住沉聲道:“你若是忙,就去忙你自己的事情,我若是有什麽事,讓靜柳去尋你也就是了。”

    蘇榮琛上前拉住她的手,溫柔一笑,搖頭道:“我已經在朝堂上告了假,這幾日專門在家陪你,哪都不去!”

    林慕果趕忙正色道:“這怎麽行?朝中正事要緊,我去衙門裏,雖說時辰有點晚了,但也總好過不去,讓人戳著脊梁骨說你恃寵生嬌。”

    蘇榮琛固執道:“你才是我最正經的事。你放心,我心中有數。”言罷,也不等林慕果接話,招手叫過冷白,淡淡吩咐道:“去把早膳擺在外間,我陪王妃一起用飯。”

    林慕果爭不過他,隻得作罷。月賓新喪,眼下的情形又有些焦頭爛額,林慕果的胃口依舊不佳,隻勉強喝了一碗粥,吃了一個雞蛋就再不肯下咽。

    夫妻二人吃了早膳便相攜著去禧福堂請安。隻是剛走到門口,老婦人跟前的曉煙便跑來道:“雪天路滑,王妃又連日操勞,免了晨昏定省。”如此便也作罷。打發走了曉煙,靜柳便在外頭道:“淩風過來回話了。”林慕果心中微微一動,趕忙讓人請了進來。

    淩風臉上有些憔悴,衣服也還是昨日那一件,眼眶有些微微發紅,眼底有少許淤青。看這模樣,便知他一夜未睡,想來為了自己吩咐的事奔波了一夜。

    林慕果讓靜柳給他搬了一個小墩子,又送來幾塊點心,一盞熱茶,準他吃飽喝足再來回話。淩風卻有些受寵若驚,他平素跟著蘇榮琛,雖然頗得青眼,也不曾被苛待過,但是男子不如女子心細,如今日這般的待遇也著實沒有過。他忍不住暗中撇了撇嘴,心中歎道:府上有位女主子果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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