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一同理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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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雲趕忙笑道:“您放心,禾田已經將她送回靜雲庵了。她跟庵堂裏的人說自己是被綁走的,可是根本說不出綁匪的模樣還有其他條件,根本沒有人相信她的話。因著她動手殺了一個值夜的嬤嬤,尤嬤嬤也動了肝火,回稟皇上說她心神不寧,要讓她在庵堂裏閉關,就連榮格長公主的喪事,都不準去參加!”

    林慕果輕輕一笑,默默歎了一口氣:“從今往後,她若是能安分守己,便由著她青燈古佛,安度餘生,其實,日子雖然清苦一些,於她來說,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可她若依舊死性不改,繼續驕橫跋扈,縱使再有苦頭,也隻該她自己承受!”

    銅盆裏的火勢有些小了,飛雲便夾了一塊上好的銀絲碳放進去,火焰像是桃花一般在濃墨一般的銀絲碳上悄然綻放,似是將房間裏都裝點出了春意一般。

    且說蘇榮琛趁夜出府,運起輕功,不多時便來到平王府內。今時不同往日,平王在朝野中的地位已然不可小覷,因此,府上的戍衛早就換成了自己的心腹,就連蘇榮琛來往,也都方便許多。

    平王披著大氅來到正廳時,蘇榮琛已經喝了一盞熱茶,身上的寒意盡皆驅散。

    “又出了什麽事?你盡會做這些擾人清夢的勾當!”

    蘇榮琛眉頭一蹙,冷笑道:“聽你的意思,大約是不願起床?這也沒什麽,大不了本王再花些功夫回府也就是了。”

    平王聽出他語氣中隱隱有怒意,趕忙親自幫他添了一杯水,笑道:“嗬嗬,是本王說錯話了,能見你一麵,別說是睡著了,就算冬眠我也要掙紮著爬起來。”

    心裏卻忍不住腹誹:真是個小肚雞腸的小氣鬼,跟你開兩句玩笑,就擺出一臉不爽給誰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怕是剛與林慕果溫存完?

    蘇榮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道:“皇上的旨意明日便會下達,我與陳鐸父子奉旨征伐,這京中的局麵……便要看你的了!”

    平王趕忙道:“你放心,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我自當謹小慎微,絕不會再讓靖王有翻身的機會!”

    蘇榮琛用杯蓋剮蹭著茶碗的邊沿,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平王聽得毛骨悚然,額上的冷汗“噗嗒噗嗒”往地上掉。終於,他忍受不住,一把抓住蘇榮琛的手祈求道:“有什麽吩咐您說話,別老這樣子,怪滲人的……”

    蘇榮琛“嗬嗬”笑道:“本王哪敢有什麽吩咐?隻不過是有兩句話想要提醒你!”

    平王趕忙談過頭去,緊張道:“什麽話?你盡管說!”

    蘇榮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副閑逸模樣:“隻等幽州的……時機一到,大事可成,到那時,便縱是靖王想要玩什麽花樣,也是回天無力!隻不過,本王已經領了威武將軍的差事,不日便要出京,這麽一來,五城兵馬司和禁衛軍的職務也便有了空缺……”

    當他說到“時機”二字時,平王臉色一暗,隱隱似有哀榮,且聽他繼續說下去,平王的臉色才慢慢恢複正常。

    “依本王來看,皇上絕不會再讓人兼任五城兵馬司和禁衛軍指揮使,如此一來,你以為這空缺的兩個職位是給誰準備的?”

    蘇榮琛這麽一說,平王立時便明白了!五城兵馬司和禁衛軍幹係重大,若是能將這兩個職位握在手裏,基本就等於是將京城和皇城牢牢捏住!

    如果這兩個職位落在靖王手裏,他縱使要逼宮政變,也並非毫無翻盤的可能!

    平王擰著眉,語氣也不似從前那般調侃:“我懂了!咱們手裏雖然沒有什麽可用的人,但是也決不能讓這兩個位子落到靖王手上!”

    蘇榮琛輕輕一笑:“好了,該說的本王已經說盡了,至於剩下的事情該怎麽辦,就全憑王爺你的本事了!”說完,就慢慢站起身來。

    平王見他要走,眉頭一皺,上前攔著道:“今日天晚了,不如你就留在王府!”

    蘇榮琛眼睛裏冷光一閃,看著平王猶如看著一個玩弄小心思的少年:“王爺從前可沒有這麽熱情,今日是怎麽了?”

    平王擺擺手:“就是關心你啊!咱們從前在軍營裏也曾同床共枕,你難道還嫌棄我啊?”

    蘇榮琛冷冷一笑,直接道:“不必!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我現在可是有了家室的人,美人在側,軟玉溫香,又豈是你這裏能比的嗎?”

    平王見他專門往自己痛腳上踩,忍不住心裏暗恨,卻又不得不咬著牙笑道:“是嗎?那祝你春夢了無痕,嗬嗬……”

    蘇容琛身形忽然一頓,平王便沒好氣道“還有事?”

    蘇容琛沒有回頭,燭火映在他那襲玄色披風上,上好的黑狐皮裘私有油光。

    平王見他不動也不說話,不由催促道“難不成你還真想留在我這過夜?”說話間已經抱臂後仰,一副驚恐模樣“難不成你媳婦虐待你,你現在都壓抑的……變態了?”

    屋外的房簷下倒豎的冰錐斷了一根,“啪”一聲響,清脆悅耳。蘇容琛看著滿天繁星,因為背著身子,聲音聽起來越發低沉“我北上以後,祖奶奶,容珮……”他頓了頓,後頭幾個字似是出口艱難“……和阿果就全仰仗你照顧!”

    平王倒是樂不可支地擺手“你放心,咱們多少年的兄?你奶奶便是我奶奶,你弟弟便是我弟弟,你媳婦……”

    蘇容琛猛地回頭,眼神微眯,眸子裏冷光滲人,平王狠狠打了個冷顫,趕忙改口“你媳婦還是你媳婦!”

    蘇容琛冷冷一哼,扭頭出門去了。

    第二日,宮裏果然傳下旨意。蘇榮琛領著王府眾人接了聖旨,林慕果厚賞打發了宮裏來傳旨的公公,老王妃便將他們夫婦二人叫到跟前。

    蘇榮琛攜著林慕果雙雙跪地請罪:“祖奶奶,孫兒不孝……”

    老王妃忙不迭將他們夫妻二人扶起來,拉著他們二人的手沉聲道:“琛兒,咱們淵政王府世代忠良、精忠報國,從來不拘泥於這些私情,你在戰場殺敵,就是對祖奶奶盡了孝了!”

    蘇榮琛扶著她的胳膊,看著她滄桑的眼眶似是經了風雪的雛菊,不由感慨:“孫兒一定聽祖奶奶的話!孫兒出門在外,全靠阿果在您膝前盡孝。阿果素來得您的喜歡,孫兒隻盼您能福壽康寧!”

    老王妃笑著看了一眼林慕果,然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阿琛出門在外,隻是苦了你了!”

    林慕果趕忙回握住老王妃的手,笑著搖頭道:“能在祖奶奶膝前盡孝,怎麽會苦?祖奶奶說笑了不是?”

    她又笑盈盈說了幾句俏皮話,屋裏的氣氛總算活躍起來。

    李全德先後去淵政王府和鎮國公府宣讀了旨意,最後才轉道去了楚王府。

    自從楚王叛國,王府便被禁衛軍圈進,闔府的奴才整日裏縮在四角天空之下,每天過得惶恐不安,唯恐昌平帝一道聖旨下來,整個王府都人頭落地。

    李全德宣讀了抄家的旨意,府中的奴才和幕僚,親近之人皆被腰斬,其餘的流放三千裏為奴,永世不得入京。

    錢平一眾人等自然是在劫難逃,那些僥幸得以活命的卻又開始擔心流刑之苦,一時間嗚嗚嗷嗷痛哭流涕,楚王府都籠罩在一片哀痛的氛圍之中。

    李全德宣讀了三道旨意,然後便慌慌張張地回了宮。昌平帝尚在病榻,宮裏的人雖然多,但是得用的卻沒有幾個,一些重要的事情,若是交到別人手裏,還是不能放心。

    李全德回宮的時候,昌平帝正躺在大迎枕上看折子。屋子裏的光線有些暗,當值的小太監點了六根手臂粗細的紅燭。即使這樣,昌平帝還是頗為費勁,他眯著眼,看著奏折上的蠅頭小楷隻覺眼睛似乎都要瞎了。

    李全德趕忙跑上去,有些手足無措道:“皇上,您龍體未愈,怎麽能如此操勞?您……您千萬要保重龍體啊!”

    昌平帝臉上有些泛著銀灰色的光,嘴唇幹裂,眼皮還有些浮腫。他握著嘴輕輕咳了兩下,擺擺手,有些無力道:“朝中正值多事之秋,朕如何能放心的下?”

    李全德有些心疼道:“皇上,無論如何,您的龍體康泰才是最重要的啊,等您養好了身子,才能重振雄風!您可是忘了太醫說過的話嗎?您現在的情況確實不宜再操勞!”

    昌平帝歎了一口氣,將手裏的折子往床上一扔:“國家正值危難,朕簡直是夜不安枕!又如何能安心養病?”他搖搖頭,聲音微弱道:“朕心裏有數,你不用多說了!”

    李全德還是有些不放心,隻好大著膽子勸諫:“皇上,您不如讓幾位王爺幫您分擔一些,這樣,您就能減輕些負擔……”

    昌平帝眉頭忽然一跳,眼眶中的光芒閃爍:“在你看來……哪位皇子最堪大用?”

    李全德渾身一顫,趕忙將臉上的驚異壓了下去,他垂著頭,陪著笑道:“皇上您說笑了!老奴……老奴連身子也不全,哪裏就有資格過問政事?”

    昌平帝死死盯著他,半晌,臉上的陰翳才慢慢退下去。他點點頭,似是在自言自語:“你說得對,朕著實太過操勞,反倒不如找皇子輔政。隻是這人選……”

    楚王自是不必再提,襄王也已經去了封地就藩,自然也不用考慮在內。剩下的,便隻有靖王和平王了。

    靖王前次牽涉進秦盼青貪汙弊案,到現在還在府中禁足。若由他輔政,隻怕會引起多方議論。至於平王……

    平王少小離家遠遊,回京的時日雖短,可是步入朝堂之後也著實做了不少事,雖然尚不能稱得上盡善盡美,但是在誅皇子中已屬難得。不客氣的說,憑借平王的人品,縱使封為太子正位東宮,他也是擔得起的。

    隻是……

    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季天璽貶去幽州,若是平王成了太子,那定國公府豈不是成了東宮外家?作為太子外公的季天璽恐怕又會重新起複!

    外戚幹政,大權旁落,到時候,這大燕國的江山到底姓燕還是姓季?

    昌平帝慢慢將拳頭收緊,眼眸中的光芒也在一瞬間暗淡下去:“李全德,傳旨,解了靖王禁足,讓靖王和平王一同理政!”

    李全德知道昌平帝心中大約已經有了計較,自是不敢多說,趕忙應了下來。卻聽昌平帝繼續道:“還有,讓祝易秋盡快擬定五城兵馬司和禁軍指揮使的人選給朕過目,朕要親自擇選!”

    李全德答應一聲,躬身退出去傳旨不提。

    靖王自被禁足,整日裏鬱鬱難安,更是染上借酒消愁的惡習,底下的人勸了他許多次,卻始終沒有什麽用處,就連德妃也從宮裏降旨訓斥,可是靖王越發喝得酩酊大醉,甚至當著傳話的宮人發了好大一通酒瘋。

    本以為此生便要被困在這囚籠之中,不曾想,天降喜訊,皇上竟突然解了他的禁足,還允許他繼續參政。

    靖王欣喜地磕頭謝恩,對著前來宣旨的太監痛苦流涕:“兒臣謝父皇隆恩,兒臣謹記父皇的教誨,定當鞠躬盡瘁,以報皇恩!”

    消息傳到披惠宮,德妃也激動的幾乎落淚:“忍了這麽多天,受了這麽許久的氣,沒想到竟然還有再出人頭地的一天!”

    一旁的吉祥就趕忙上前福了福身:“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您和咱們王爺福壽無疆,現在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德妃沉沉點頭:“總也沒辜負本宮受的這些病痛!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林慕果幫德妃找到了毒素的源頭,幫她治病拔毒,她纏綿了數月之久的病痛終於好轉,現在根據林慕果的囑咐,又吃了幾幅溫補的藥材,身子基本上已經恢複到當初的狀態了。

    燕玖嫦被賜死,純妃也已經自縊身亡,皇後的喪子大仇已報,再沒有什麽遺憾,那口提著的心勁兒反而一瞬間泄光了。

    皇後為先太子報了大仇,就又開始在昭仁宮吃齋念佛、閉門不出。皇上讓她接手後宮的事,她也隻是以病勢沉屙為由推拒。

    皇上有些不高興,特意傳召太醫問了皇後的情況,太醫深思熟慮一番,才道:“皇後娘娘多年優思難以排解,心肺早已大傷,為今之計,隻有慢慢調理,卻實不宜操勞!”

    皇上擰著眉問:“朕前幾日見她時,她還麵色如常,這才隔了多久,你怎麽就告訴我她心肺大傷?”

    太醫誠惶誠恐地跪下磕頭:“皇上,人活於世,卻在乎一口精氣神。前些日子,六宮不安,皇後娘娘一心牽掛,所以才勉強提著一口氣四處奔走操勞,現在後宮已經安定下來,她提著的氣也就泄了,所以自然不比前些日子精神!”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太醫並沒有明說:自先太子早喪,皇後心心念念都是想為太子報仇,甚至將報仇作為人生最為重要的目標。現在,仇恨已了,她心中再沒有什麽牽掛,甚至連活著的信念都消散了。

    皇上聞言,也隻得輕聲歎息。

    如此一來,後宮缺少理政之人,皇上隻好從品階低微的宮嬪中提了兩個上來,命她們合掌六宮之權。可是這兩人年紀尚小,資曆也還太淺,縱使提著十二萬分的小心,卻還是撐不起台麵。

    後宮中接連發生了兩件不大不小的事,皇上動了怒,除了用雷霆手段將涉案宮嬪問罪以外,還褫奪了協理六宮之權。

    萬般無奈,皇上隻好起用德妃。她出身名門,閱曆和手段也算看的過眼,從前雖然被靖王牽連,但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昌平帝也實在顧不了那麽多了!

    靖王和平王得了恩旨,立刻便開始著手理政。

    靖王在朝中多年,對於朝廷之事自有章法,所以皇上交代給他的差事,他也算是能圓滿交差。

    最讓昌平帝震驚的是平王,別看他經驗不足,但是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讓他敢於打破陳規,禮賢下士,偶爾也會提出一些十分有建設性的意見來。

    昌平帝對平王讚賞有加,相比來說,靖王雖然不至於受冷遇,卻也不曾得過什麽嘉獎。靖王對平王嫉恨的眼圈發紅,奈何人家是聖上眼前的紅人,自己又實在無可奈何!

    眼見著離京的日子越來越近,蘇榮琛對燕恪的調查也終於有了結果。

    彼時,林慕果正坐在暖閣裏繡鞋墊,樂山在一旁拉著她的衣角苦苦哀求:“姨母,你陪我去找紅豆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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