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雖然賴在晉王府裏靜養，可她一直都沒閑著，旁敲側擊的打聽起了湘宜郡主蘇鳧顏這個人的生平事跡。

    這一查下來，蘇顏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蘇顏印象裏最不討喜的女人類型，要麽刁蠻任性，要麽無理取鬧，要麽雙商感人。

    而這個湘宜郡主刁蠻任性無理取鬧同時還雙商感人。

    這位郡主有個毛病，看上的東西便一定要不擇手段得到，用錢買不到就硬搶，硬搶不行就使陰招。據傳郡主八九歲的時候與一幫小姑娘一同玩耍，其中一人穿了雙漂亮的繡花鞋，郡主看中了遍硬要對方脫下來，對方不肯，郡主愣是把她從高台上推落摔斷了腿。那小姑娘出身商賈之家，家裏怕得罪權貴，當然不敢和湘宜郡主計較，第二天遍誠惶誠恐的送來了鞋子。郡主一看那鞋子染了血，順手就給扔了。

    湘宜公主更出名的劣跡從她到了出閣之年開始。

    她好色且喜新厭舊。

    從已知的條件中蘇顏猜測到這位郡主大概是脾氣不好，直到這時候她才意識到，湘宜郡主根本是從一開始人設就有問題！

    蘇顏發愁了許久之後終於想通了，冤有頭債有主，要想找到問題的根源，還得從湘宜郡主的住處開始找起。

    早上蘇顏一個人在房裏用早飯，小靈其實早餓了，隻是不敢吱聲，看著桌上的精美飯食不住的咽口水。

    蘇顏看得有趣，伸手朝她招呼：“過來一起吃。”

    小靈嚇得連連搖頭：“奴婢不敢！”

    “讓你過來就過來！”蘇顏拽她坐下，看看桌上隻有一雙筷子，隻好順手拿了把湯匙給她。

    小靈顫顫巍巍，拿著湯匙滿臉窘迫。

    蘇顏歎了口氣：“我有那麽可怕嗎？”

    小靈答道：“不……那自然不是的……奴婢隻是怕習慣了逾距便不懂收斂，惹得郡主不開心……”

    “我就是看上你天真浪漫，時常忘了我是湘宜郡主，所以才讓你跟在身邊。”蘇顏答道，“你放心吃，我不會坑你的。”

    小靈猶豫再三，終於用湯匙舀了一勺魚湯喝了。

    蘇顏問道：“好喝麽？”

    小靈趕忙點頭：“奴婢從來沒喝過那麽好喝的魚湯。”

    “我的魚湯也不是白喝的。”

    蘇顏這話一說，小靈更是手足無措：“郡……郡主……”

    “我如今事事凶險如履薄冰，很多事情都不便去做也不好去做，你就要成為我的耳目，替我去看去聽去辦。”蘇顏笑道，“能做到嗎？”

    小靈重重一跪：“承蒙郡主抬愛，小靈願為郡主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陽光明淨，綠葉如染。

    因為客人不請自來，蘇顏開始了今天的第二頓早飯。

    秦昭淡然笑道：“郡主今日氣色不錯，看來身體已經好多了。”

    蘇顏連忙回答：“沒有沒有，傷筋動骨一百天，沒個一年半載的好不起來。”

    從那天見過麵之後蕭煜就再也沒出現過，反倒秦昭時常往這邊跑。

    這個女人的衣飾在皇家來說倒不算簡樸，隻是顏色非常素淨，看起來通身灰白，顯得臉色也格外寡淡無光。看她的眉眼棱角，若是豐腴起來必定也是美豔不可方物，然而如今的她不止衣飾素淨臉色寡淡，人也清瘦，深深凹陷下去的臉頰顯得很不自然。

    “郡主，有句話在我心裏盤亙已久，也不知當不當問。”

    蘇顏喝了口茶：“有什麽當不當問的，今天就算是閑話家常，有什麽說什麽。”

    秦昭低了眉眼，仿佛是漫不經心的模樣：“郡主為了嫁給晉王可謂犧牲良多，如今終於入府，卻反過來一再拖延婚期？”

    蘇顏微微一笑：“雖然沒有拜堂，可天下人都知道我嫁給了晉王，這不就行了嗎。”

    “可沒有拜堂就入府，連名分都沒有，豈不覺得委屈？”

    蘇顏笑道：“隻要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要不要名分又有什麽區別？”

    “郡主可知道，秦昭從你身上看到了什麽？”秦昭的眼神落在杯中浮沉的茶葉上，臉上的笑意蒼白而朦朧，“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任憑人的演技再高，也沒辦法把沒有的東西憑空變出來。”

    蘇顏心裏猛的一跳。

    她這是看出什麽來了？

    “為了所愛的人隱忍並非做不到，因愛而生恨，由愛而生怖，患得患失嫉妒吃醋總該是有的。”秦昭說道，“而我在郡主身上什麽都沒看到。”

    “所以呢？”

    “郡主的灑脫，歸結起來不過兩個字——不愛。”

    蘇顏著實被秦昭驚到了。

    像秦昭這樣的女人實在太多了，她們就像被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每天隻需要散步繡花無事生非，在囚籠般的宅子裏和其他女人勾心鬥角，隻為求得男人的寵愛和垂憐。

    女人的價值居然需要男人的認可才能實現，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諷刺。

    然而秦昭卻不一樣，她在替蕭煜綢繆蘇顏身上可能潛藏的危險。

    蘇顏笑了笑：“你放心，我並不是蘇家派來的奸細。既然已經進了門，自然是榮辱與共，一旦晉王府和晉王有個三長兩短，我不也要倒黴嗎？”

    “這隻是我的愚見，愛恨與否到底是殿下與郡主之間的私密之事，秦昭多嘴問問，希望郡主不要介意。”

    秦昭把話說的滴水不漏，蘇顏聽了都想給她鼓掌：“你這樣的人，隻在這宅子裏給人當侍妾，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有句話不知郡主聽沒聽過。”秦昭答道，“這世上沒有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

    蘇顏還沒答話，柳管事就迎了出來：“殿下即刻就要回來了，請兩位夫人出門迎接。”

    “還需要迎接？他沒腿還是不認識路……”看到柳管事詫異的眼神，蘇顏迅速拐了個彎，“身為妻子都該去迎接啊！”

    蘇顏的眼神掃過桌上的果幹蜜餞，然後依依不舍的站起來。

    蕭煜在陳唐諸多皇子中排行老六，為淑妃所出。雖然母親紅顏薄命芳華早逝，簫盛奎卻依然非常喜愛這個兒子。

    想必每次朝中有使節前來誇讚晉王姿容也會順道誇一誇老皇帝的基因，這在老皇帝看來實在是無上的成就感，多半也不會想起蕭煜那張臉蛋多半是隨了母親。

    蕭煜在陳唐是出了名的詩酒王爺，吟風弄月的本事遠遠超過他在朝堂上的聲名，也正因為如此，即便老皇帝喜歡這個兒子，兄弟朝臣們卻誰都不拿他當做威脅，他也由此落得悠閑自在。

    蘇顏一直以為蕭煜這樣成天和風花雪月打交道的人一定是出門車馬進門步輦，眼看著騎在馬背上的一紫一黑兩個人影快速靠近，她也不由得詫異起來。

    天氣回暖，風光正好。

    早晨下過一陣細雨，空氣裏透著青綠摻著花香，鮮衣怒馬而來的人就像水墨畫卷裏點染的驚鴻一筆。

    參差有序，濃淡相宜。

    蘇顏看傻了。

    她雖然不記得自己的過往，然而從潛藏從性格裏透露出來麻木和無差別戒備來看，她以往的生活一定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眼前的蕭煜意氣風發暢快奔馳的模樣，實在是好到讓她嫉妒。

    她夢想中最想要的模樣，居然被蕭煜得到了，光這一點就罪無可赦！

    蘇顏怕自己的妒忌太過明顯，趕緊強迫自己扭頭去看秦昭。

    這些日子秦昭在她麵前表現得內斂而睿智，蘇顏還以為永遠都不會在她臉上看到什麽激烈的情緒表達，然而此時的秦昭目光中滿是喜悅和溫暖，好像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

    蘇顏在心裏感歎，這才是真愛啊。

    “為何守在這裏？”

    韋望早已沒了耐性：“喂！殿下問你話呢，還不快回答！”

    “問的是我？”蘇顏終於回過神，“是柳管事讓我們來等門啊！”

    蕭煜自然看出她心裏揣著不樂意，隻是一笑：“你若不願意，下次就別出來了。”

    蘇顏大喜：“真的……”

    秦昭盈盈行禮：“為殿下等門乃是我們的本分，豈有推脫之禮。”

    秦昭望著蕭煜，蕭煜望向蘇顏，蘇顏卻又看著秦昭。

    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

    “……正是。”秦昭這一搶白，蘇顏隻好把不高興全咽了回去。

    蕭煜追問：“看你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還有什麽話就一並說出來。”

    蘇顏鼓足了勇氣：“我想回郡主府。”

    她這句話說出來，不止蕭煜皺緊了眉頭，秦昭也被嚇了一跳。

    蘇顏想起之前秦昭的話，連忙解釋：“你們放心，我這不是要去給蘇家告狀，隻是忘了些東西在那邊，想回去拿來。”

    秦昭答道：“忘了東西倒是好辦，派下人過去取來就好。”

    “不行，事關緊要，我一定要親自去取。”

    蕭煜沉默了一陣之後終於開口：“非去不可嗎？”

    蘇顏連連點頭：“對！”

    蕭煜：“你什麽時候能克盡本職，把本王伺候得開心了，這王府大門隨你進出，再無禁忌。”

    蘇顏連忙裝出了誠懇的表情：“那請問殿下，我的本職是什麽呢？”

    蕭煜的笑帶著玩味：“侍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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