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說道：“既然如此，便是湘宜你自己承認打了茂陽，卻又找不到茂陽裝神弄鬼的證據了？”

    蘇顏心裏哽噔一聲。

    大意了。

    原本是必勝的局，繞來繞去居然把自己給坑了。

    茂陽得意的拽著蕭煜的胳膊撒嬌，滿臉都是得意：“六哥，你看看！她不但打了我，還要反咬一口說我裝神弄鬼！”

    蕭煜望定了蘇顏：“你還有話要說嗎？”

    “如果我和茂陽都沒有證據，你會站在我這邊嗎？”蘇顏的嘴角微微一提，“……不會。”

    蕭煜微微皺眉：“我再給你一次為自己辯白的機會。”

    蘇顏苦笑：“既然不會，那就怎麽都辯不白了。”

    茂陽公主搶著質問：“讓你耀武揚威！讓你仗勢欺人！還不乖乖認罰！”

    蘇顏看也不看她一眼，隻是望著蕭煜：“要怎麽罰？”

    “這府裏最忌諱的就是裝神弄鬼玩弄巫蠱之術，你居然如此誣陷於我，按理說本公主就該扒了衣服捆在樹下抽上三十鞭！”茂陽公主又搶了台詞，“不過本公主寬宏大量，隻要你跪著給我道個歉呢，抽你十鞭也就算了。”

    蘇顏一臉黑線，挨鞭子肉疼，認慫丟人，這丫頭居然要她認慫之後還要肉疼，是不是當她傻？

    茂陽公主追問道：“想好了沒有？”

    “得，我選擇三十鞭。”

    茂陽公主傻了眼：“給你條活路你不走，非要往死胡同裏鑽！好啊，本公主成全你！給我綁了捆到樹下去！”

    “郡主被澆了水，正病著呢，受不起這罰啊！”小靈噗通一聲跪下，“奴婢願意代郡主受過！”

    蘇顏著實吃了一驚。

    她怎麽也不明白，她與小靈非親非故，更提不上對小靈有多好，不過是看上了她心思單純又不熟悉湘宜郡主而已。

    然而即便是這樣，小靈還是能毫不猶豫的站出來替她受過。

    蘇顏還在發愣，額頭上忽然一涼。那手掌裏的溫度來得突然，她無意識的就朝後躲了躲。

    “果然是在發熱。”蕭煜慢慢收了手，“既然有人願意，那就讓她代你受過。”

    蘇顏環視一圈，竟然所有人都是神色如常，就連茂陽公主臉上的得意都沒有減少半分，似乎她也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

    主子犯錯，奴婢受過。

    奴婢傷身，主人打臉。

    這樣的做法在這種生態環境中竟然是一種常態。

    蘇顏皺著眉頭：“不用，我自己惹的事，自然自己來承擔後果。”

    在場眾人麵麵相覷，誰都沒料到有了這麽一個現成的台階她居然還不下，真是燒糊塗了。

    “別逞強，你撐不住。”蕭煜淡然回了她一句，帶著茂陽公主便出去了，“你歇著，受過的自去柳管事那裏領罰。”

    “郡主，您……回去。”小靈艱難的開闔著嘴唇，卻已經是氣若遊絲。

    “不行，我得護著你。”蘇顏望著小靈後背縱橫的血痕，聲音不由得就微微發顫。

    以前拍戲動不動就用刑，演員們啥事沒有也能演得痛不欲生死去活來，然而當這場麵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麵前，蘇顏才知道什麽叫做觸目驚心。

    用來處罰人的柳葉鞭並不像平常用作道具的鞭子那麽嚇人，整根鞭子都很勻稱，輕飄飄的好像沒什麽重量，事實上它卻是用上好的好牛皮精心鞣製而成，又用牛羊的油脂浸泡過幾個月，使用起來柔韌靈活。抽下去的時候就像一條蛇纏上了獵物不肯放鬆，而傷痕卻像是刀口一樣又細又深。

    才剛挨了十鞭，簡直就像是挨了十刀，小靈的後背已經被抽得不成樣子了。

    蘇顏攔在前麵，負責處罰的仆人也不好下手，隻得好言相勸：“王妃，奴婢也隻是按規矩辦事，您就別為難咱們了。”

    “您不必擔心，這鞭子入肉雖然深，表皮的傷卻很好，不多時就能自動止血。”柳管事也在旁邊勸著，“這是讓人記著教訓，不是要人性命，她不會有事。”

    “再敢多打一鞭，我要你們吃不了兜著走！”蘇顏擋在前麵絲毫不肯退讓。

    小靈滿臉都是淚：“郡主，奴婢為郡主受過是心甘情願，您就別攔了。”

    蘇顏皺著眉頭：“咱們原本就是冤枉的，隻要給我三天時間，我保管能查清楚這件事，讓她服罪！”

    “能不能查清楚，真的那麽重要？”柳管事壓低了聲音，“這世上有太多糊塗事，算不清也不能算。”

    蘇顏一怔。

    是的，哪怕真的查出來，蕭煜難道還能把親妹妹捆樹上抽幾鞭子還回來？

    ……可就是不甘心呐。

    “咱們這府裏最忌諱裝神弄鬼玩弄巫蠱，按例男的該當場杖斃，女的該逐出府去。這事要緊著，公主比誰都清楚。”柳管事說道，“這事若是落在旁人身上興許還能說得過去，落在公主身上，老身確實是不信。”

    “無論你們信不信，我說的都是事實。”蘇顏冷笑，“今天話就擱這兒了，誰敢再動小靈，他日我必讓他後悔！”

    “既然如此，奴婢們隻好冒犯了。”幾個人過來，瞬間就把蘇顏給拽開了。

    蘇顏傻眼了，湘宜郡主的小胳膊小細腿也就是能糊弄糊弄茂陽公主，遇上這麽幾個男女一起圍上來還真是沒轍。

    柳管事一揚手：“您若是非要在這兒守著也無妨，隻管遮著眼睛捂著耳朵，一會兒也就過去了。”

    “住手！”蘇顏看見那鞭子揚起來，心就重重朝下一沉。

    執鞭的仆人怕她再來阻攔，下手也快了許多，小靈最初還咬著頭發不吭聲，後來興許是已經疼暈了，也再吭不了聲了。

    蘇顏趁著他們鬆了神，朝著製著她的仆人腰上狠狠一擰，隻聽見哎喲一聲，胳膊上便鬆了勁頭。

    她朝著小靈直撲過去，忽而覺得背上像被什麽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緊接著劇烈的疼痛就像要把整個身體撕裂一般，眼前忽然漆黑一片。

    “委屈嗎？原本便是屬於我的東西，如今你全數還我，不該覺得委屈啊。你應該慶幸，死得那麽痛快……”蘇顏感覺到麵前有人正在說話，但是眼前的一切好像蒙著一層飄渺的霧氣，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怎麽都看不清那個人的模樣。

    “好！卡！換場！”

    蘇顏陡然聽到這些，心頭忽然鬆弛下來。

    我回來了？還是……那一切都是在做夢？

    穿越、湘宜郡主、鬧鬼的王府……原來都是一場夢？

    蘇顏忍不住笑起來，如果這真的是一場夢，那還真不賴，有陰謀有背叛有跌宕起伏的劇情，還有……

    嗯，如果不是相看兩厭的話，她承認蕭煜長得很好看。

    她望著前麵，揮舞著雙手試圖把那些霧氣驅趕開。

    很奇怪……霧氣之外居然是一麵銅鏡。

    蘇顏一抬眼，正好看清了鏡子裏的臉。

    那是湘宜郡主的模樣，穿著從來沒見過的服飾。

    臉上的笑意，像在午夜裏盛開的白曇，淒厲而絕望。

    蘇顏忽然睜開眼睛：“啊！”

    “郡主……您可醒了！”小靈的臉出現在眼前，眼裏滿是關切，“您都睡了三天三夜了，一直發著高燒說著胡話，可擔心死奴婢了！”

    “三天三夜？”蘇顏苦笑連連，原來還想說這柳葉鞭真是厲害，挨了一鞭子就跟被罩麻袋揍了一頓似的，渾身上下都快散架了，沒想到居然是躺在床上硬生生躺出來的毛病。

    “您這是燒得太厲害了，脫力之下又挨了那一鞭子才會承受不住暈將過去。”小靈說道，“能醒過來這可就好了！”

    蘇顏微微一笑：“你沒事？”

    “柳管事沒騙人，這鞭子就是那時候疼，過了之後好得很快。”小靈搖搖頭，“隻要不要再使大力把傷口扯開，已然沒有大礙了。”

    蘇顏停了停：“那鞭痕……也能消失嗎？”

    小靈稍稍黯然，卻又笑起來：“不妨事，能替郡主受過是奴婢的榮幸。”

    蘇顏苦笑了一陣，便把視線轉向了窗外。

    在夢裏，她終於發現了端倪。

    如今發生的一切正好是蘇顏死前拍過的《萬世錦繡》其中的劇情。

    那個本子的大走向和普通狗血宮鬥劇沒什麽區別，就因為男主角由蘇顏的男神陳子旭出演，她看過劇本，而且很花癡的幻想過能以女主角的身份和他對戲。

    雖然時間過了那麽久，劇情和人物都不算記得很清楚，但她可以肯定女主絕對不是她這一款。

    不是女主本身已經夠慘了，任她想破了頭也找不到一點和湘宜郡主相關的信息。

    如今蘇家權勢如日中天，連當今皇帝都要忌憚幾分，湘宜郡主強嫁晉王的消息更是足夠勁爆，熱愛以狗血劇情博收視率的編劇沒道理會放過這個爆點。

    也就是說，要麽湘宜郡主的故事被刻意隱瞞抹去，要麽湘宜郡主在故事開始之前就已經死了。

    反正都不是什麽好結局。

    小靈聽她長籲短歎，忽然笑起來：“郡主，您暈著的時候殿下來過了。”

    蘇顏愣了愣，不由得想笑——敢情這小丫頭以為她是在想蕭煜？

    小靈看她沒答話，趕緊又加了一句：“殿下雖然沒說什麽，神色還是要緊的，自然是在擔心郡主呢。”

    “那是當然，他怕我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在蘇家和老皇……皇上那裏沒法交代啊。”

    蘇顏抿了兩口湯。

    她現在完全是在給湘宜郡主收拾殘局，哪有心情去想別的？

    現在她頂替了湘宜郡主的身份，也一定會按照曆史既定的方向走向悲劇。

    她倒不是沒想過可以借助現在的身份尋求蘇家或者蕭煜的庇護，隻是俗話說得好：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真正靠得住的，還得是她自己。

    蘇顏無意識的叼著勺子。

    為了改變自己的結局，她必須徹底查清楚湘宜郡主的死因。

    小靈停了停：“對了，秦夫人也來看過您，還送了不少補品過來。”

    蘇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秦夫人？”

    “……秦昭夫人。”

    蘇顏怔了怔：“你這一說我才想起來，最近這段時間她似乎都沒來找我嘮嗑。”

    小靈點點頭：“是啊，她說是偶感風寒身體違和，便沒有出來走動。”

    “好像是從我和茂陽公主掐起來開始的……”蘇顏不由得讚歎，“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個秦昭確實厲害。”

    小靈應道：“郡主是打算把東西退回去嗎？”

    “退就不用退了，我正好可以借著道謝的機會過去見她一麵。”蘇顏晃眼看見了窗戶邊上放著一個包裹，隨口問道，“窗戶那邊放的是什麽，裹得那麽好看。”

    “那是茂陽公主差人送來的。”小靈麵露難色，“我推拒了好幾次，可送東西的神神叨叨說什麽都不肯拿走，隻好由它放在那兒了。”

    “打開看看。”蘇顏想了想，“先拿到外麵去，用竹竿小心挑開。”

    小靈答應了，端著包裹出去了。

    “哎喲喂！”不多時就聽到小靈喊了一聲，捂著鼻子跑進來。

    蘇顏微微一抬眼：“盒子裏是什麽？”

    小靈答道：“狗屎！”

    蘇顏歎了口氣：“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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