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表麵上沒有任何動靜，心裏卻早已經翻覆了太多情緒。

    小靈小心翼翼的張望著，看見有人來往，趕緊提醒蘇顏：“郡主，此地人多眼雜，若是耽擱久了又怕生出麻煩事來。”

    蘇顏強壓著心裏的複雜情愫，淡淡的來了一句：“送回郡主府，關起來。”

    吳煥章回過神來，毫無意義的掙紮著：“什麽？放開！放開我！”

    小靈一愣，雖然點頭答應了，可心裏還是揣著不明白，低聲問道：“郡主既然懷疑他的來意，為何不先聽他說兩句呢？”

    蘇顏冷著臉：“我心情不好，不想和他說話。”

    小靈小心的放下了門簾，催著轎夫前行。

    吳煥章像是真有話要說，大聲喚著：“郡主？郡主！”

    發現蘇顏不應，他喊了兩句也就停下了。

    他是個聰明人，他是被趕出來的，現在又落到人手裏，若是郡主不吭聲，仆人們待他還能寬厚些，要是郡主露了不悅，迎接他的八成就是一頓狠揍。

    也不知多了多少時候，她才聽到小靈在外麵喊：“郡主，到地方了。”

    蘇顏揉著疼痛的腰臀，連吐槽的力氣都沒了。

    “郡主，那雀兒的屍身就在河岸那邊。”

    蘇顏抻著脖子朝那邊張望，官府的人圍了一圈，可看客們似乎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誰都沒有靠近，隻是遠遠的看熱鬧。

    蘇顏沒了耐性：“離得這麽遠，能看得見什麽？”

    小靈看她真想過去，趕忙攔住她：“郡主，意外喪生的人滿身怨氣，實在是不吉利啊。”

    “有什麽不吉利的，咱們就靠過去看一眼，又不是驗屍。”蘇顏撒開大步徑直過去了，小靈也勸不住，隻好乖乖跟在了她背後。

    蘇顏向來覺得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唯物主義者應該是無所畏懼的，事實證明她實在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雀兒是屍身橫躺在冰冷的橋欄之下，官府派來撈屍的用細白布給她蓋住了身體，算是留了些體麵。也不知是誰好心，在旁邊放上了一把雨傘，可人躺著總比站著的麵積大，傘下麵遮得住身子便蓋不住臉，臉上那蒼白僵硬的表情誰見了都覺得心寒。

    雨水一層層的刷下來，卻洗不掉她生命終止那一刻的痛苦絕望。

    小靈臉上透著悲憫：“看來是淹死的。”

    圍觀的人不少，指指點點的述說著屍首被發現的過程。

    蘇顏努力平息了翻騰的胃，從那隻言片語中聽出了蹊蹺。

    “太可憐了……大概公主的話說重了，她一時羞憤才尋了短見。”小靈咬著嘴唇，“她年紀還那麽小，怎麽就這麽想不開？”

    蘇顏反問：“你也覺得她是自盡的嗎？”

    小靈一怔，就聽見蘇顏自言自語：“她是淹死的沒錯，可誰都沒看見她在河裏漂著。”

    小靈明白了她的意思：“郡主是在懷疑雀兒是被人害了？”

    “雀兒的屍身一大早在河邊被發現了，人又是被淹死的，誰都不會多想，隻覺得要麽是不慎跌下了河，要麽就是想不開自盡了……隻是這不合常理而已。”蘇顏說道，“都打定主意要死了，還要本著不給主子添堵的高尚情操跑那麽遠來死？”

    小靈眨著眼睛：“可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丫鬟，誰會害她？”

    蘇顏皺起眉頭：“除非昨天晚上她還看到了其他不該看到的東西。”

    “是什麽？”

    蘇顏攤攤手：“我要是知道，豈不是也要被殺人滅口了？”

    “郡主，您看也看過了，眼看著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小靈看她想得入神，隻覺得這些事情本該交給官府和仵作就好，趕緊打了個岔。

    蘇顏想著自己本該去見見吳煥章，可打從心底裏不想看見那張臉，左思右想終於歎了口氣：“回。”

    蘇顏還以為今天這一去天衣無縫，沒想到一進門，卻先看到秦昭坐在桌邊。

    秦昭起身施禮：“郡主，你回來了。”

    蘇顏知道自己今天擅自離府並沒有正當理由，雖然有些心虛，臉上卻還帶著笑：“我覺得憋悶，出去隨便走了走。”

    秦昭笑道：“早上安撫了公主之後我便回來了。”

    蘇顏臉上有些掛不住，敢情她在這裏等了一整天啊。

    秦昭也不和她打太極，開口便直奔主題：“郡主是在調查雀兒的死因麽？”

    蘇顏知道混不過去，索性老老實實點頭。

    “今日得知雀兒死訊，我與公主皆不好受，吩咐柳管事妥善安排她的身後事，送過錢銀撫恤家人。”秦昭的態度不是興師問罪，更不是追根究底，隻不過是旁敲側擊，卻讓蘇顏看出了自己的天真。

    這意思明擺著，在這府中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管就對了。

    秦昭望定了她：“請郡主不要忘了，自己究竟為何要嫁入晉王府。”

    是湘宜郡主覬覦蕭煜美色，不是我啊！

    蘇顏雖然腹誹，卻還是點了頭：“你提點得對，我記住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打擾了。”秦昭笑著指了指桌上的青瓷小盅，“郡主身子還未大好，這是冬月裏宮中賞賜的血燕，聊表心意，還望郡主不要嫌棄。”

    秦昭走了好一陣子，蘇顏仍然唏噓不止。

    像秦昭這樣的人物，別說是侍妾，當主母都算是浪費了。

    小靈看見蘇顏失了銳氣，不由得替她擔心。原本在這府裏就過得憋屈，今天又讓秦昭蓋過一頭，以後再想在府裏硬氣起來可就難了。

    第二天小靈看見蕭煜又在院裏曬太陽，趕緊轉了回來喊蘇顏：“郡主，今日您身子也爽利一些了，小靈替你打扮起來。”

    蘇顏正在走神，聽見她說話，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哦。”

    這一天小靈替她打扮得格外走心，蘇顏還在出神，又聽見小靈叫她：“郡主，梳洗已經完畢，您可還滿意？”

    “相傳亞洲有四大邪術，日本化妝術、韓國整容術、泰國變性術，外加中國的ps術，你這手藝也是絕了，形同回爐重造啊。”蘇顏對著鏡子看了一陣，不由得樂了，“這姑娘長得真水靈，隻可惜她認得我，我認不得她。”

    蘇鳧顏的肉身原本也生得不錯，小靈巧手妝點之後就更加明豔照人，但這對於之前五大三粗的蘇顏來說不就等於是回爐重造嗎？

    小靈跟著笑了：“雖然小靈不明白郡主在說什麽，但是郡主開心小靈就開心。”

    蘇顏才站起來，小靈就忙著提醒她：“今天風光正好，為何不上前院走走？”

    “前院不是蕭煜攔路就是茂陽堵門，外帶韋望全程黑臉，不是硬給自己添堵嗎？”蘇顏攏住了袖子開始收拾桌子。

    小靈看到蘇顏不肯去刷存在感，更覺得著急：“您這是要做什麽？”

    “練字啊。”蘇顏答道，“來幫我磨墨。”

    小靈不由得哀歎，來到府裏那麽些時日，蘇顏不但不急著染指蕭煜，反倒好像完全忘了自己的處境。但凡閑下來蘇顏就會開始使勁練字，看她那拚勁，敢情真是想創出小顏體來嗎？

    蘇顏說是習字臨帖，實際上卻是在紙上寫寫畫畫，揣摩的全是這府上的怪異之處。然而那條條線索錯綜複雜，越是想理清，反倒越是糾結。

    到了晚飯時分，小靈忽然進來傳話：“郡主，快歇了。”

    蘇顏看她臉上帶著喜色，心想著肯定有什麽好事，終於把筆涮了：“看你這急匆匆的，是不是有事？”

    小靈躬身道：“恭喜郡主，賀喜郡主，殿下召您一同用膳呢。”

    蘇顏一聽就覺得頭大，這個蕭煜無事不登三寶殿，找她過去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想了一陣，她才開了口：“讓他們先吃著，我晚些過去。”

    “沒有她們！”小靈壓低了聲音，“殿下讓您進他房裏，就你們兩人，並無旁人作陪。”

    蘇顏倒吸一口涼氣。

    這天的打扮原本已經夠浮誇了，可小靈還是硬把她拽去又是一番改造，到了後來蘇顏看見自己都覺得臉紅……這不明擺著渴望發生點什麽嗎？

    蘇顏剛打算出門，小靈又把她叫住，朝她身上裹了一件橘紅的大麾：“郡主，披上這個！顏色正襯您膚色，又顯得貴氣十足，可真好看呐！”

    “厲害了！”蘇顏看著自己鮮紅的裙裾和外麵裹著的橘色大麾，由衷的來了一句，“這不活脫脫就是炸蝦天婦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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