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小心的掂著步子朝裏走，磨蹭了好半天才來到了書房裏。

    實話說，蕭煜總是一身紫色華衣，款式衣料都花樣翻新變來變去，無論什麽時候都很吸引眼球，然而蘇顏每次見到蕭煜都跟做夢似的，除了臉什麽都沒看進去，誰還記得他穿了什麽衣服？

    “你怎麽了？走起路來鬼鬼祟祟的？”蕭煜這一笑，就是懟人也能讓對方看得心花怒放。

    “哪裏鬼鬼祟祟了，還不是怕連累你嗎？”蘇顏小心的坐下來，這才發現桌子上放的不是筆墨紙硯，而是十幾碟精巧的點心小菜，不由得笑起來，“我當你是在書房刻苦用功，沒想到居然是在偷吃宵夜，也不怕胖成球。”

    “那你替我胖成球。”蕭煜把碟子朝蘇顏挪了挪。

    蘇顏也不客氣，拿了筷子便開始左右開弓，這一天心裏堵著賜婚的事情，從早到晚也沒怎麽吃飯，到了蕭煜這兒忽然間就放下了心防，才算記起肚子裏沒了存貨這件事。

    蕭煜沒說話也沒跟著一起大快朵頤，隻是靜靜陪著她，隨手拿了一本書起來看著，直到她吃得慢下來才緩緩捋過發絲繞過耳後朝她笑起來：“多吃些，這些白魚是新送來的，西郊園囿菏澤今年已經有了幹涸的跡象，明年怕是沒得吃了。”

    “嗯，好吃……”晉王府廚子的手藝徹底征服了蘇顏的胃，“你怎麽不吃呢？”

    蕭煜搖了搖頭：“我不愛吃魚。”

    蘇顏愣了愣，不由得停了筷子。

    麵前這一桌原本就不是蕭煜的食物，而是替她準備的。

    他這麽一說，蘇顏心裏忽然湧起一陣酸楚，放進嘴裏的食物咀嚼起來也像是沒了滋味，隻得默默放下了筷子。

    蕭煜微微一笑：“吃飽了？”

    蘇顏重重歎了口氣：“心裏藏著事情，哪裏還吃得下去。”

    蕭煜掃了一眼桌麵上被吃得七零八落的食物，不由得揶揄道：“你這心事藏得還真不太明顯。”

    蘇顏實在很想學著韋望朝他翻個白眼，無奈這項技能實在太過高深，她也隻能隨便附帶了一聲冷哼當做回應。

    蕭煜也不理會她毫無效果的反擊，反而問道：“你這麽晚才過來，到底所為何事？”

    “我……我就是想你了，特地過來看看，不行嗎？”蘇顏的來意她心裏明白，蕭煜這狐狸一樣的人精自然更明白，揣著聰明卻要裝糊塗，蘇顏看不明白，更想不明白。

    “要是真的想我，為何先到梁王那兒繞了一圈又上神宮那兒繞了一圈，最後才想到我？”

    蕭煜這一問，倒把蘇顏給問懵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你派人跟蹤我？”

    “也談不上跟蹤，我不過是想知道你的去向罷了。”

    “這不是一個意思嗎？”蕭煜的態度越是這麽不疼不癢輕描淡寫，蘇顏就越是氣得牙癢癢，“你我原本也沒什麽台麵上的關係，充其量就是炮友……嗯，一起睡了一覺。你何必在意我去哪兒？”

    蕭煜抬眼望著她，指尖慢慢抬起指向胸口：“對，你我之間並沒有任何約定，然而看著你時常周旋在別人身邊，總覺得心頭憋悶，很不好受。”

    心髒不受控製般噗通噗通狂跳起來。

    這……算是在表白嗎？

    蘇顏悄悄做了兩下深呼吸，努力讓自己顯得更加從容些，聲音卻不由得微微發顫：“你不好受……我還不好受呢。”

    “若是你不喜歡被人跟著，那明天開始我就吩咐他們別再跟著你。”明明蘇顏這邊已經亂了方寸，然而麵前說話的人卻並沒有絲毫的自覺，表情也和平常沒有區別，好像壓根就不是在表白，隻是隨便聊聊實話實說而已。

    難道他不明白，無形撩妹最致命嗎！

    “你這話題怎麽不按套路來呢！”既然說到了這份兒上，那下麵不就該徹底表白心跡了嗎？又拐去說那跟蹤的事情幹嘛？

    蕭煜停了下來，慢悠悠的問道：“那你想聽什麽？”

    “你別裝糊塗，我的心思就是瞎子也該看出來了。我之所以繞了那麽大一圈才來，那是我怕這件事會給你帶來麻煩。梁王不肯，神棍不能，再加上一個居心叵測的太子，我實在不知道把你扯進來會是什麽結果。”蘇顏把心一橫，“但我就是喜歡你，哪怕會給你惹來麻煩，我還是想要跑來見見你，聽聽你的答案。”

    蘇顏一番肺腑之言，蕭煜卻聽得笑了起來：“如果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答案，你會選擇嫁給梁王麽？”

    “當然不會！”蘇顏說得無比堅決，“我討厭這種莫名其妙的安排，即使所有的路都堵上了，我還是會想辦法挖個洞出去。”

    蕭煜居然笑出聲來：“郡主果然是當世奇女子，風言風語困不住你，世俗禮教管不了你。”

    蘇顏愣了愣：“哎，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我不想成為你的囚籠。”

    蘇顏有些發懵，就算是拒絕，這個理由也太玄幻了點？

    “自你離開之後發生了這許多種種，早已經與往日大不相同了。”看到她一臉茫然，蕭煜說得更直白了些：“郡主應該明白，即使你僥幸能躲過這次賜婚也很難再有堂堂正正嫁入府中的機會。”

    “你不會也是在嫌棄我的名聲？”蘇顏剛剛還幸福得像是飄在天上，現在卻感覺自己好像是被從雲端推了下來。

    “那倒不是。”蕭煜淡然笑著，“你是英雄是勇者，隻有累了才會想要停泊。然而我做不了你的港灣，隻會成為你的牢籠。”

    蕭煜似乎從來沒在意過她身為湘宜郡主帶來的風言風語和無端構陷，甚至還能時常拿來開開玩笑，然而這話忽然從蕭煜嘴裏說出來，像是一把尖刀刺入了蘇顏的胸膛，瞬間疼得撕心裂肺。

    她眼前這個人知她懂她，接受她違逆世俗的舉動，體諒她沉浮於世的艱難，即使全世界都把她當做異類，這個人也能永遠在她身旁肆無忌憚的嘻嘻哈哈。

    蕭煜無論身份地位還是聲望名譽都和她相去甚遠，論深情不及吳煥章，陪伴她的時間比不過昆侖韋望，要說忠誠專一及不上曲行之，要說知根知底，他又怎麽比得上神棍符雲殤。

    然而就是這麽若即若離的距離，卻讓蘇顏對他生出了莫名的依賴。

    她以為蕭煜對她來說明明很遠，實際上很近。

    沒想到蕭煜即使就在她麵前，她卻永遠都看不清他的心。

    蕭煜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卻並沒有看她，隻是淡淡說了一句：“我曾經說過，生於帝王家，愛與不愛都太沉重，倒不如直白的利益交換來得幹脆。”

    “知道了。”蘇顏慢慢站起來，順了順自己的衣衫，扭頭走了出去。

    蘇顏出來得這麽快讓小靈很是意外，然而當她伸手攙扶蘇顏的時候才發覺到她正在不住的顫抖，兩個眼圈微微發紅。

    “郡主？”小靈愣了愣，“您這是要哭嗎？”

    蘇顏盡力平息著顫抖的聲音：“暫時別和我說話，我正在努力憋回去。”

    “哎，那咱們就回府。”除了吳煥章遇刺之外，小靈還是第一次見蘇顏這麽難受，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趕緊扶著蘇顏上了車。

    車子才剛剛動起來，蘇顏忽然扯開了嗓子：“停車！快停車！”

    “郡主，您這是……哎，您要去哪兒！車還沒停穩呢！郡主！”

    蘇顏哪裏還管得著車停沒停穩，撩著裙擺直跳了下去，三步兩步便又衝進了晉王府的大門。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