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蘇顏這風風火火的跑回來，把晉王府裏的人都給嚇得不輕，可兩人之間有著那一層關係，誰也都不好攔她。

    蘇顏跑到書房門口，發現桌上的殘羹剩菜早已經被收拾幹淨了，蕭煜依舊坐在原地沒挪窩，正抱著一本書看得起勁，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看到這種場景，蘇顏更是火冒三丈，大吼一聲：“蕭煜，你給我出來！”

    蕭煜抬眼看她，好像早已經料到她會再回來，一點也不覺得意外，隻是淡淡應道：“還是你進來，如此口無遮攔直呼皇子名諱，也夠再治你一個不敬之罪了。”

    蘇顏：……

    蘇顏邁進門的瞬間還覺得心裏豪氣萬千，然而對上了蕭煜的眼睛，忽然間就好像失卻了所有的力氣。剛才還有一萬種必須過來找他的理由，瞬間全都變成了微不足道到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的無理取鬧。

    “你有什麽話，說。”

    蘇顏咬著嘴唇問：“你剛才說的不是心裏話。”

    蕭煜微微揚眉：“何以見得？”

    “《四海集略》這種集瞎話於大成的風土誌怪，哪怕你真是個胸無大誌閑雲野鶴的詩酒王爺，也不至於拿著一篇百十個字的小傳看了一炷香的時間。”蘇顏一臉踩住了他狐狸尾巴的狡黠，“你說你這是在想什麽呢？”

    蕭煜唇角微微一提，把書冊緩緩放在一邊，隻吐出了一個字：“你。”

    想不到他答應得如此痛快，原本還打算借此做一番文章的蘇顏忽然懵圈，剛剛的得意一掃而空，開口卻免不了埋怨：“你不是打算撒手不管，讓我去嫁給梁王麽？”

    “你不是說即使所有的路都堵上了，你還是會想辦法挖個洞出去麽？”蕭煜這句話帶著戲謔的意味，卻忽然把蘇顏給點醒了。

    “你……是想讓我逃離望京？”

    蕭煜凝眉看她：“能想明白這一點，也就不枉我一番苦心安排了。”

    “逃，為什麽要逃？”蘇顏直盯著他的眼睛，“你是怕自己會拖累我，還是怕我會拖累你？”

    蕭煜沉吟了片刻才回答：“都是。”

    蘇顏笑道：“我不在乎。”

    “我怎能不在乎。”蕭煜微微低了眉：“正是因為我，你才會被牽扯進皇家爭奪權位的漩渦。”

    “你怎麽不反過來想想，太子之所以如此步步緊逼，會不會原本就是為了對付我？”蘇顏說道，“要不是有你護著，我早已經丟了小命。若不是有我手裏的秘密作為牽製，太子便更可以肆無忌憚的來傾軋構陷於你。你成了我的護佑，我則成為了替你吸引火力的目標。”

    蕭煜忍不住笑了：“郡主口才了得。”

    “口才好不好我倒是不敢自誇，但我相信……”蘇顏笑眯眯的望著他，“我們在一起，是上天最好的選擇。”

    蕭煜的神色沉在燈影之下，即使隻是那麽一瞬間，蘇顏也察覺到了真實的情緒波動。

    過了一陣他才緩緩開口：“有太多事情……並沒有你所想象的那麽簡單。”

    “你不用替我找好出路，不用去在乎什麽世俗眼光，更不用替我考慮什麽名分。”蘇顏慢慢湊過去，“我早就說過……你不用給我回應，隻要讓我喜歡你就夠了。”

    嘴唇相觸的瞬間，蘇顏似乎感覺到了他回避的動作，然而到底還是沒有躲開。這令蘇顏的心雀躍起來，借著吻的趨勢翻身壓了上去。

    人和人的感情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來來回回的猜心，你來我往的躲避和追逐，權衡和選擇的過程，都不過是經曆了很多矯情之後才產生出來的副產品。

    愛情的表象簡單直白，喜歡或是不喜歡，根本無從修飾，不能隱藏。

    蕭煜這樣的人隱忍而被動，蘇顏看不清他心裏到底藏著些什麽，或許那一句心裏不好受已經是他情感表達的極致。很難想象，名滿陳唐的詩酒王爺，感情世界卻匱乏得如同荒漠一般。然而隻要蘇顏看著他，想著他，能感受到對等的溫暖和嗬護，那就是愛，那就是喜歡。

    一個追一個躲，這樣永遠都不會有結果。

    隻要蕭煜喜歡她，那麽她也願意拚上一切去賭這一局。

    被她吻著的人呼吸的氣息熾熱而混亂，仿佛野火正在從荒原的邊緣逐漸蔓延開來：“……蘇鳧顏，將來你會後悔的。”

    原本就不是彼此的第一次，身體真實的需要和渴求很快把理智焚燒殆盡。

    “我不後悔……我這個人認死理，一旦我選定了方向……就永遠都不會後悔……”蘇顏摟緊了蕭煜的頸項，仿佛攥緊了生命裏最昂貴的珍寶。

    連蘇顏自己都說不清楚，身邊這麽多人來來去去，她卻唯獨隻愛蕭煜。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在夾娃娃機外麵，一眼就看到了蕭煜。

    直覺比一切理性來得真實而迫切，隻要摟著他的時候能感覺到胸口被喜悅漲滿，聽他說話會覺得不厭不膩，看到他看不到他都會胡亂猜疑患得患失，那就是無可救藥的癡迷。

    選定了他，那就是他，是無論如何都想要得到的人。

    蘇顏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晌午了，她難堪的第二次享受了柳管事安排的早午混合餐。這一回丟人已經丟大發了，因為昨天生怕蕭煜腦子裏忽然搭上了理智的弦，根本就沒考慮場地的問題，於是昨夜便成功的一戰成名了。

    “柳管事……那個……”蘇顏一睜眼就沒見著蕭煜，心裏總像是空了一塊，可又不好意思接連追問他的去向，問話的時候臉幾乎都埋進了碗裏。

    “郡主可是想要知道殿下的去向？”柳管事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立刻答道，“殿下一大早就進宮去了。”

    “進宮？”蘇顏愣了愣，“幹什麽去了？他……”

    其實根本不用問蘇顏也能猜到蕭煜進宮的理由，以她如今的身份特殊，原本也沒指望太多，原本隻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可沒想到蕭煜居然做出這種選擇，實在有些出人意料。

    柳管事寬慰道：“郡主盡管放寬心，您隻管在府裏休養，其餘的事情交給殿下處理便是了。”

    蘇顏還沒來得及說話，雪絹居然先走了進來，劈頭蓋臉就來了一句：“柳管事，你先出去。”

    雪絹的作為儼然就是把這裏當成了自己家，比秦昭還要理直氣壯，沒想到柳管事也沒有任何表示，隻是默默的退出去了。聯想到此前雪絹時常就這樣在府裏出入，蘇顏心裏就想紮了一根刺，立刻就湧出了老大的不爽。

    “郡主，你可知道自己的作為有多魯莽？”雪絹同樣也沒給蘇顏留麵子，“你這是要把殿下逼入絕境嗎？”

    蘇顏淡然一笑：“這是我和殿下之間的事情，不勞齋主過問。”

    “如今齊王失勢，梁王處境難測，有能力角逐帝位之人就隻剩了晉王殿下，太子早已處心積慮想要除之而後快。郡主已蒙賜婚，卻又要再與晉王殿下來往，豈不是正好落了口實，給了太子趁機發難的機會？”

    “我知道賜婚是個圈套。”

    雪絹皺著眉頭質問：“既然知道賜婚是個圈套，你為何還要心甘情願成為那圈套中的誘餌？”

    “為什麽？”蘇顏仔細想了想，“大概……我也想知道自己在蕭煜心裏的分量。”

    聽到蘇顏直呼蕭煜的名字，雪絹也愣了愣，過了一陣才問道：“如今郡主算是得償所願，可殿下這一去吉凶難料，希望郡主將來不要因今天的決定而抱憾。”

    “為我冒險是他自己的選擇，無論結局如何我都會陪他麵對。蕭煜活著我陪他開心，蕭煜死了我陪他去死。無論他是皇子還是被流放的庶人，我都不離不棄。我自己的男人由我自己守護，隻要我還愛他，就不容任何人染指。”蘇顏這番話算是發自肺腑，放在現代充其量也就算是個狗血小言的台詞，可放在那個時代已經足夠驚世駭俗了。

    “郡主這麽說未免也太可笑了……郡主難道忘了，你所愛的是位皇子麽？”雪絹臉上雖然在笑，但蘇顏能察覺到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鎖骨上留下的吻痕上麵，一切的辯駁也就都顯出了毒蛇般的幽怨。

    蘇顏挺直了身子，她既然願意看，也不妨就讓她看個夠：“皇子也好，販夫走卒也罷。我不要的東西，誰喜歡誰拿去。我不給的東西，任何人也都搶不走。”

    雪絹冷笑一聲：“好啊，那咱們就慢慢走著，慢慢看著。我倒要看看，郡主是不是能牢牢把想要的東西攥在手裏。”

    蘇顏稍稍鬆了一口氣，雪絹各方麵的條件都能甩湘宜郡主大半條街，擱在平時她還真沒什麽信心。如今她能在雪絹麵前撂狠話，無非是因為蕭煜喜歡她而已。

    想到雪絹盯著那吻痕看的神情，蘇顏忽然覺得莫名的開心。因為雪絹的嫉妒雪絹的哀怨雪絹的不甘，通通都證明蕭煜從來都沒碰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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