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當然不至於真去幫韋望撿舌頭，找了個剛才吐虛了借口迅速遁了。

    算著時候，連韋望都撿了舌頭回來，蕭煜平息了老皇帝的怒氣之後大概也該回來了，蘇顏拐了個彎，又想回房裏去讓人提前多生兩個火盆。

    可巧，才轉過彎就看見秦昭正領著三個丫頭過來，把生好的火盆端進了屋裏。

    蘇顏靠了過去：“秦昭，你想得可真周到。”

    “殿下向來畏寒怕冷，這些年都是我在殿下身邊服侍著，自然是要上心的。”即使旁邊有丫頭們看著，秦昭這回依舊是連禮都沒行，明擺著已經不打算再維持和蘇顏表麵上的和平了。

    蘇顏望著她，再仔細回想剛把她從宮裏接回來那副感恩戴德的模樣，不由得有些迷惑。

    秦昭無疑也是穿越者，然而她的軌跡卻和蘇顏大不一樣。

    蘇顏每走一步都有目的，都是在試探，而她的每一步看似混亂而情緒化，實際上卻是毫不猶豫，好像一切的結果原本都在她意料之中，是她本來就要去做的。

    可她到底在做些什麽？她又為什麽要這麽做？

    “好了，都進去。”秦昭沒有再理會蘇顏，隻是仔細的吩咐了丫頭們，“炭火不要太旺，免得煙氣大了，殿下不喜歡。”

    蘇顏看著秦昭幸福的表情，更是摸不著頭腦。

    蕭煜冷落秦昭冷落到了如此的地步，為什麽她還能這麽理直氣壯的以主母的姿態在這府中來去，究竟誰給她的自信？

    丫頭們自然不會呆在這兒看著她倆無形廝殺，行了禮便各自忙活去了。

    蘇顏知道太多的猜測到底不會有結果，和秦昭也沒什麽話題可聊，也是興味索然，轉身要走。

    “難得今天沒有旁人打擾……”誰知此刻秦昭卻破天荒的開了口，“蘇顏，咱們聊聊。”

    蘇顏驚詫莫名，飛快的轉過身子。

    秦昭喊的不是蘇鳧顏，而是蘇顏，是她真正的名字。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蘇顏心裏無比驚駭卻不願在言辭交鋒上落了下風，幹脆先裝傻，等著秦昭先出招。

    “別裝了，我們彼此知根知底，何必再玩那些手段。”秦昭笑道，“藏也藏了那麽久了，是該坦誠相見了。”

    她說得直白，蘇顏反倒冷靜下來：“那就說說，你想聊點什麽？”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已經贏定了？”秦昭說道，“名譽、地位、所愛的人，你全都得到了，而我卻是處處碰壁，一無所有。”

    蘇顏笑了笑：“這話沒毛病。”

    “如果你知道未來即將發生的事情，那就應該知道自己最終會徹底失勢，就連存在過的痕跡也將被抹去。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就是在到處試探，漫無目的的阻撓能威脅到你的人和事。”秦昭停了停，“而我和你不一樣，我確切的知道即將發生的所有事情，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走劇情。”

    蘇顏的心重重的往下一墜。

    被風流王爺所救，被惡毒女配趕出門，在宮中被排擠欺辱，被蘇貴妃所救，努力為蘇貴妃洗冤，甄選衛神，被蕭煜接回晉王府，最後黑化開始聯合太子，為他籌謀一切。

    難怪這一切那麽像小言女主上位的套路，因為秦昭根本就是在走劇情！

    她居然選擇完全按照既定的命運去吃苦受罪，蘇顏隻覺得有些好笑，可終究笑不出來。

    秦昭隻需要按照劇情走下去就一定能走上人生巔峰，而蘇顏的人生卻沒有劇本，沒有設定，全靠她自己去和命運抗衡。

    蘇顏沉默了好一陣之後才開口：“太子是不是和天龍殿聯手了？”

    秦昭愣了愣，她滿以為蘇顏在聽說這一切之後一定會更關心自己的境遇，沒想到她想的卻是完全不沾邊的事。

    “太子是不是和天龍殿聯手了？”蘇顏沒等到她的回答，忍不住又問了一遍，“隻有他們聯手了，太子才會知道對自己不利的證物在趙萍手上。也隻有他們聯手了，天龍殿才能借著太子的權勢在望京裏站穩腳跟。”

    秦昭笑道：“我隻是個女人，這種事情不該來問我。”

    蘇顏冷笑一聲：“一直在借著穿越者的身份給太子劇透的不就是你麽？”

    “所以你也早就知道我在給太子做幕僚了……”秦昭頓了頓，“是顧良媛給你報的訊。”

    聽到秦昭提起小靈，蘇顏猛然皺緊了眉頭。

    “你別總覺得太子無惡不作，他這樣的人其實也可憐得很……可憐到竟然認為顧良媛進了太子府就會真心向著他。可惜顧良媛也和其他的女人一樣啊，太子妃、常良娣、死了的陳良媛，還有那些被關在冷庭的，拖出東宮處死的，終究沒有一個真心人。”秦昭笑著搖搖頭，“真傻。”

    “太子把壞事都做絕了，居然還有人說他可憐，真新鮮。”蘇顏說道，“他凶狠殘暴喜怒無常，卻但凡付出一點情意便要對方千百倍償還，這樣的人他配有真心人？”

    “就因為他沒有真心人，所以才更容易利用。我隻要把皇位送到他麵前，他自然會對我全心全意……”秦昭笑道，“他以為我在幫他，卻不知道即使我不幫他，他也能成為帝王。”

    蘇顏追問道：“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麽要他與天龍殿往來？”

    “太子與天龍殿，又豈止是相互利用而已。”秦昭的聲音放緩了，慢慢湊到了蘇顏耳邊，“憑你的聰明，難道還想不明白，如今天龍殿根本就是在為太子辦事？”

    蘇顏猛然瞪大了眼睛。

    難怪趙萍要冒著風險從生死綱偷出證物，她不是防備太子殺人滅口或是對天龍殿有了二心，她根本就是想證明太子才是天龍殿如今的幕後操縱者！

    “看來你已經明白了。”秦昭湊得更近了，“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顧良媛，是我讓太子殺的。”

    “你說什麽？你說什麽！”蘇顏回過神來，一把拽住了秦昭。

    “你別忘了，我們之間原本就是敵人啊。”秦昭並不著急，不緊不慢的說道，“她一直企圖把太子府的秘密傳訊給你，假如我們立場倒轉，你會不會殺她？”

    蘇顏咬著牙：“你說的沒錯，但世上從來沒有假如。”

    “你大概也想不到，即使是我讓太子殺她，太子竟然還是一口回絕了，隻是由天龍殿出麵給她上了咬魂釘。”秦昭笑道，“若不是她不知好歹仍然全心向著你，隻怕太子永遠也舍不得殺她。”

    “你以為這麽說我就會放過你嗎？”蘇顏拽著她徑直推到高台邊上，“這裏不算太高，摔死個人還是夠了。失足掉落這種死法，你喜歡嗎？”

    “你是想殺了我麽？嗬嗬……我敢把這件事告訴你，自然也不會怕死。”秦昭的身體不像蘇顏有點底子，被蘇顏拽緊了根本就掙脫不了，也壓根就不想掙脫。

    蘇顏滿心的怒氣直衝頭頂，恨不得當場把秦昭給撕了。長久以來一直被秦昭裝出來脆弱無害的假象欺瞞，甚至因為實力懸殊，甚至提不起精神來對付她。然而就在不知不覺間，秦昭人在晉王府，獲得了太子的信任，同時間接掌控了天龍殿。

    想到這裏，蘇顏就不得不遲疑起來：“你還藏了什麽後招？”

    秦昭被推得大半個身子都在高台外麵，仿佛是搖搖欲墜，臉色卻平靜如常：“太子如此倚仗我，滿以為有了我才能順利登上皇位。如果我死了，他自然隻有用最笨的辦法來奪位……先殺掉所有會威脅到他的皇子。”

    蘇顏心頭一震。

    如果秦昭死了，太子要對付的第一個人必然就是蕭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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