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及朝堂中的風評，太子優劣之勢爭議頗大，而晉王殿下縱然沒有什麽政績，卻也沒有任何行為失當引人詬病之處。”曲行之習慣了蘇顏的驚人論調，隻是輕聲勸道，“晉王殿下仁慈溫善，王妃又是果決善謀，若是真的得勢，該是天下之福。”

    蕭煜的演技太好，把這一個個的人全都騙得團團轉。誰都想不到在他不務正業喜好風月的外表下，會有如此精密的算謀，如此狠辣的手段。

    蘇顏苦笑了一聲：“現在朝堂裏這麽亂，下麵那些大臣們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就等著上邊能鬥出個明堂。等到分清了高下再哭喊著之前瞎了眼，一歸附一投奔，自然什麽好處都有了。”

    曲行之知道蘇顏心亂，隻是笑了笑：“王妃又在操心朝堂之事了。”

    “你說得對，這些事情原本就不該我來操心……那就說說家事。”蘇顏笑著笑著就苦了臉，“一旦蕭煜真的成為了九五之尊，隻怕就是家事也不是院牆之類拌幾句嘴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郡主不願晉王殿下登上皇位，是怕將來宮闈之中生出禍端？”曲行之即刻會意，“郡主是聰明人，您選了晉王殿下，自然知道他會不會永遠站在你身邊。”

    “我信他，但我不信這個世道。”蘇顏想了想，覺得措辭似乎不妥，幹脆更白話了一點，“我不願意和其他女人在狹小的皇宮裏鬥來鬥去。”

    “王妃若是隻要皇後的權勢榮耀，自然是不難。”曲行之停了停，“若是想要帝王一世專寵，隻怕是要失望了。”

    “所以我不想讓他當皇帝啊。”蘇顏趴在桌邊上，苦著一張臉，“隻要他在那個位置上，即使他不要也會有無數人逼著他屈服，我並不想跟別人分享我的男人……再美好的感情被分成無數份，哪怕最好的全都給了我，吃起來還是一團殘渣。”

    蘇顏知道曲行之是在笑她理想主義，可蘇顏就是認死了理。

    她很奇怪為什麽穿越裏的女主角總是會很快的臣服於封建男權之下，接受和其他女人搶奪同一個男人的愛情，然後以鬥倒了其他女人為榮耀，以愛情為借口急不可耐的占據道德高地，疏不論那些失敗的死去的被踐踏的，都是女人。

    越是愛就越是計較，越是計較下場就越慘烈。

    能被男人愛著的就該站在高台上耀武揚威，不被男人愛著的就該死嗎？

    曲行之笑著搖搖頭：“既然如此，若晉王執意要走這條帝王之道，王妃還會不會一直陪伴在側？”

    蘇顏從來都不認為愛是可以容忍退讓的，愛就是愛，沒有半分妥協。如果殘缺了，有雜質了，她寧可爭個玉碎也不願求個瓦全。

    她沉默了好一陣才開口：“也許不會。”

    曲行之自然不知道她肚子裏藏了這麽多的念頭，隻是勸了一句：“希望王妃終能得償所願。”

    蘇顏微微一笑：“謝你吉言啊。”

    “若是王妃沒有別的事，行之就先告退了。”

    曲行之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現在蘇顏身份已經不同了，還是避嫌為好。

    蘇顏終於想起了正事，趕緊招呼道：“你別忙走。”

    曲行之問道：“王妃還有什麽事？”

    “今天可有意思了。”蘇顏順手倒了杯茶推到曲行之麵前，“有個說書的來我麵前，非要跟我講什麽寬帝大破胡廬鐵騎，八卷丹書搗破渝水金城門。我聽著好玩，可就有一點不明白……當朝唯有盛帝，哪裏來的寬帝？”

    曲行之的臉色微微一變，端著茶碗怔住了。

    以他的聰明，自然知道蘇顏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多半也該知道這消息的來源並不是什麽說書人，而是糾纏不休的仝小姐。

    “王妃性子率直又好熱鬧，聽聽說書也無不可。隻不過那些說書的總是誇大其詞無中生有，還是當做戲言聽聽便罷。”隻不過他雖然猜到了其中緣由，卻不明白蘇顏特地說起這個到底是什麽用意，幹脆裝傻。

    蘇顏也是服了他的這手太極拳：“跟我還裝傻？”

    曲行之笑了笑：“那也是王妃先裝的。”

    蘇顏被他懟得沒了脾氣，隻得歎了口氣：“為什麽一直對我隱瞞身份？”

    “我沒有隱瞞什麽。”曲行之淡然答道，“曲行之就是曲行之，現在是，以前是，往後亦然。”

    蘇顏笑道：“你心態倒挺好。”

    曲行之應道：“這麽些年風風雨雨還能留得一條命在，我已經很滿意了。”

    “若是這消息走漏，你就是想當曲行之都當不成了。”蘇顏無奈的說道，“你的身份除了衛夷夫人一家和仝家，還有誰知道？”

    曲行之搖搖頭：“與我接觸過的，隻此兩家而已。”

    蘇顏也不知是該鬆口氣還是該更加提心吊膽。仝小姐愛慕曲行之且不論，仝家曾經拒絕庇護曲行之，想必他們在陳唐已經混得風生水起，對前朝也談不上還有什麽忠肝義膽了。衛夷夫人本家收養曲行之來自於老皇帝蕭盛奎的授意，那麽隻要蕭盛奎發現留著他這顆棋子已經沒用了，他也必然是死路一條。

    曲行之知道她又在糾結，於是笑了笑：“郡主是在擔憂有人借我的身份生事，拖累您和晉王殿下？”

    “說不是肯定是騙你的，誰沒有私心呢。”蘇顏苦笑，“你的身份太過敏感，若是有人借機生事，縱然我們可以裝個糊塗蒙混過關，你的性命卻是保不住了。”

    曲行之依舊是笑：“撿來的命，多活一天都是白賺的。”

    蘇顏瞪著眼：“可我不想你死啊！”

    曲行之微微一怔，半晌沒有回應。

    蘇顏原本隻是恨他這樣動不動就想把命賠出去的消極論調，這才想激激勵勵他，可剛才那一咋呼實在是過了點，想想還是得加個備注：“既然是撿來的命就更得好好活著，衛夷夫人死前還想著要保住你，你要是就這麽死了，九泉之下有何麵目去見她？”

    曲行之點點頭：“王妃說的是。”

    “我想來想去，若是想要兩全其美，你也隻有脫離了原本這些力量的掌控才能真正安全。”蘇顏想了一陣才開口，“隻是……你可能要受些苦了。”

    曲行之立刻會意：“行之聽憑郡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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