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了蘇顏才想到要出門，即使小靈不在了，車夫依然是心有靈犀，趕了車就出發。蘇顏都快被他這樣的職業精神感動了，實在很想給他掛個牌子打造成夜遊神宮專線算了。

    在小葵心裏，神宮的地位就等同於神，第一次跟著蘇顏夜闖神宮，一路上又驚又怕又是興奮又是喜悅，滿肚子的話又不敢去打擾蘇顏，簡直要把自己憋死。

    檀英照例是在大門口值守，一看就蘇顏過來，一點沒打算掩飾自己的嫌棄：“郡……晉王妃，您怎麽又來了？”

    檀英跟韋望都愛炸毛，可是炸的方式又不一樣，蘇顏每次看見都惡趣味的想去逗他：“你現在都成年了，能不能學學你師父，把那不高興的表情都往裏收收？”

    “沒辦法，麵對著您，實在是收不住。”檀英舉手行了個禮，就沒打算多和她糾纏，直接讓出了去路，“請。”

    小靈走後檀英隻是過來送過一封遺書，蘇顏自覺前前後後也沒哪兒對不起他，也不知道又是怎麽惹了他，忍不住恬著臉問：“小檀英，我到底怎麽惹你了，看見我就火氣那麽旺？”

    檀英望他一眼：“師父最近身體不適，你心裏可得有點數，別再求他去給你平息禍事了。”

    “知道了。”蘇顏想著檀英是在嫌棄她總給神棍添麻煩，自覺理虧，隻能苦笑一聲走了進去。

    檀英人沒轉過身來，隻有一句話遠遠的飄過來：“師父對你是極好的，你呢？有事就來，沒事就走，你能不能有點良心？”

    敢情扯了半天重點是在這兒。

    蘇顏也沒轉身，隻是一笑：“我是欠了他不少，可我還不了也不能還。”

    檀英咬牙：“你這個人真是……”

    “神棍又不是我男人，我要是成天來來去去，他的形象不要啦？”蘇顏笑了笑：“若有一日他需要我幫忙，我一定竭盡全力，絕不推辭。”

    檀英依舊不高興：“還不了的，原本就不該欠。”

    蘇顏徑直進去沒搭腔，她心裏何嚐不知道欠人情不還天打雷劈，可那時的她無依無靠，身邊唯一信得過的人隻有一個符雲殤。

    走了一陣蘇顏才發現小葵在後邊一步三回頭，看的居然都是檀英，心裏一跳：“小葵，你在看什麽？”

    小葵連忙低了頭：“沒看什麽。”

    蘇顏一看這陣勢心道不好，自家養的野豬和仙風道骨衣袂飄飄的神宮祭司比起來確實沒啥優勢，韋望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熱白菜怕是要涼，於是問道：“這位神宮祭司好看麽？”

    “好……好看。”小葵停了停，“倒也不是因為他好看，隻是上次他到府裏來送東西，看著猶如高嶺之花難以接近，今日和王妃拌起嘴來，倒是很接地氣。”

    蘇顏忍不住笑了，隨便幾句話就能惹得別人炸毛，難道也是她的特殊技能？

    蘇顏把小葵留在奉天殿外，自己推門進了大殿。

    這回來得不湊巧，又撞上了祭拜的時候。白色的簾幕大開著，裏麵密密麻麻的靈位自上而下形成傾倒之勢，比上次的規模又大了不少。

    符雲殤搖著輪子一點點前進，把簡簡單單的燃香祭拜變成了時光裏錯落有致的光影。

    就因為身體的殘缺，他身上反而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一行一止，一靜一動，都是莫名其妙的好看。

    蘇顏耐心的等候著，竟然也沒覺得不耐煩。

    等到他祭拜完畢轉過身來，才淡然開口：“桌上沏了茶你也不喝，平白冷透了。”

    蘇顏一怔，這才發現桌上真的沏了一杯茶，不由得苦笑：“哎，忙著看你，壓根就沒發現。”

    話出了口蘇顏才覺得是唐突了，巴望著符雲殤能像檀英一樣斥她冒犯，就算隻是不輕不重的說上幾句，她也能就坡下驢了。可沒想到符雲殤就是不開口，擺明了不想給她台階。

    蘇顏歎了口氣，自己給自己找補：“小檀英說你身體又不好了。”

    符雲殤總算開了口：“向來如此，不值得大驚小怪。”

    他總能三句兩句就把天聊死，蘇顏也實在不好再起頭，心裏正想著該怎麽開口，就聽見他說：“晉王妃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麽事就直說。”

    蘇顏尬笑一聲：“其實也沒什麽大事，我就想找你要一味可以假死的藥。”

    符雲殤微微一笑，竟然直接猜到了她的用意：“你是想把曲行之送走嗎？”

    “連你也知道了？”蘇顏愣了愣，原本覺得這些人真是一個賽一個的厲害，後來一想也就明白了，老皇帝原本就迷信的很，自然是信極了他。之前連曼荼羅的來曆都不曾瞞他，相比之下曲行之的身份就算不上什麽機密了。

    “假死之藥自然是有的。”符雲殤微微一笑，“可助他逃脫之後，你又打算如何安置他？”

    蘇顏苦笑：“這事我也還沒想好呢。”

    “你應該知道，他的身份始終是這陳唐上下共同的隱患。即使他自己並沒有那份心思，自會有其他居心叵測之人借此生事。他的死對陳唐是最好的選擇……”符雲殤停了停，“對他自己或許也是最好的結果。”

    “殺人不過是手起刀落的事情，若是要他死，我何必跑來麻煩你呢？”蘇顏歎了口氣。

    “即便僥幸逃過一死，他往後也必定隻能漂泊在外孤苦無依，不能算是好活。”符雲殤應道，“郡主如此替他打算，也許最後未必會是好結果。”

    “俗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著。”蘇顏笑道，“他能把衛夷夫人府和郡主府都打理得有聲有色，出去了也餓不死。”

    符雲殤稍稍停了停：“既然郡主做了決定，那就如你所願。”

    蘇顏大喜：“那就謝謝你了！”

    “你先別忙著謝我。”符雲殤說道，“此藥效力隻能維持一個時辰，你得在此時間內找到旁證確認此人已死盡快封棺入殮，隨後又要在時效之內挖出，否則就有性命之虞。”

    “我會做好周密的部署。”蘇顏連連點頭，心裏壓著的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了，可旁的事情又放不下了，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該怎麽謝你呢？”

    符雲殤沉默了一陣：“我算到你最近就有一場大劫，先好好活著。若是能度過這個難關，我自然回來找你要回報酬。”

    “你要什麽報酬？”蘇顏被他的論調唬住了，“你獅子大開口沒事，關鍵我得拿得出來。”

    “放心。”符雲殤應道，“你一定拿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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