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有定，心術無常。

    蘇顏一直小心防備著身邊的人，就是在蕭嗣麵前也留了一手，卻唯獨沒有防備過蕭煜。

    她從沒想過，蕭煜才是這出穿越劇的主角，無論是她還是秦昭，亦或是其他人，每個人都隻是他故事的配角，是他存在的一部分。

    蘇顏心裏憋得慌，過了一陣才問道：“你到底是什麽時候學的武功？”

    蕭煜也不瞞她：“我從地窖裏脫困之後，淑妃白無霜……蕭煜的母親便請來了名滿天下的鬼穀傳人算春秋教我學武。”

    蘇顏微微一怔：“鬼穀傳人算春秋？”

    “算春秋應該是愛慕著白無霜的，一開始對我毫無保留傾囊相授，也不知他什麽時候看穿了我的身份，斷言我會為禍天下……”蕭煜笑了笑，“他怕白無霜不高興，表麵上答應不殺我，實際上故意教我冰邪之法又不教調合之術，任我走火入魔幾乎丟了性命。是白無霜……用她的命換了我的命。”

    蘇顏又是一怔：“你的意思是……”

    “白無霜早已經死了……雖然魂魄沒有離體，至少身體已經死了。”蕭煜笑了笑，“我以為這或許是件好事，至少在她被砍去頭顱的時候並不會覺得太過疼痛……然而在那之後，她卻日日夜夜都在喊痛……被背叛被拋棄的痛……”

    即便那段過往已經相隔太久太久，蘇顏聽起來卻依舊覺得心驚肉跳。

    “即使白無霜舍命相護，算春秋還是沒有放過我。他知道我冰寒入體無法調和，每到寒冷風邪之時便會痛苦無比，於是借著一場大雪想要圍殺我。”蕭煜說道，“幸虧我提前提防，反而借機重創了他。他負傷躲藏起來，任我追查多年依舊沒有打聽到他的下落。”

    蘇顏聽得直皺眉頭：“難道神棍……”

    “對，符雲殤同樣自稱是鬼穀傳人，所以我才一直試探他，想看看他是不是算春秋派來……想要我的命……”也許是傷口疼痛，蕭煜終於捂著傷口皺了皺眉，“而他也在試探我……想知道我到底恢複了多少，藏了幾分實力……”

    “原來你倆都是師承算春秋，根本就是同門師兄弟？”蘇顏恍然大悟，“你刻意隱藏實力，不是為了應付這宮闈之中的皇權鬥爭，而是為了讓神棍看不透你。”

    難怪這兩人相處的模式這麽奇怪，像是彼此親近卻又彼此隔閡。

    符雲殤始終探不出蕭煜目前的實力，再加上他還有皇子身份傍身，到底不敢輕舉妄動。符雲殤亮明了身份之後就在旁側伺機而動，既是算春秋的耳目又形成了威懾力。蕭煜同樣不知道如今算春秋到底打著什麽算盤，自然不敢輕易展現實力更不會直接對符雲殤下手。

    兩個人相互製衡，達到了一種很玄妙的平衡狀態。

    也許這就是算春秋得出的結論，是他對白無霜的妥協。

    隻要蕭煜沒有動靜，或許算春秋就會一直不與作為，由著他一直活下去。

    “來到這裏不是我的意願，卷入皇權爭鬥更不是我的意願。我收斂鋒芒，我回避爭鬥，我閑雲野鶴的過了那麽多年……敵人要我死，那幫骨血相連的兄弟要我死，曾經傳道授業的恩師也要我死……錯的是我嗎？”雖然失血並不算多，蕭煜的身體卻是抵受不住的，他反手抓緊了蘇顏，似乎是積蓄了所有的力量，“替白無霜複仇，是我所能回報給她的唯一方式。成為帝王，是我對這個世界最大的報複。”

    在那一瞬間，蘇顏看穿了他多年以來拚命隱藏的孤獨，看到了他被背叛和遺棄後的痛苦，看透了他機關算盡心狠手辣背後的掙紮。

    蘇顏慢慢低了身子，輕輕擁抱了他，輕聲在他耳邊呢喃：“你不是一個人了，往後你有我……還會有我們的孩子……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永遠都會陪著你……”

    “太醫到了！”

    外麵傳訊進來，蕭煜的表情即刻恢複成了平素一貫的模樣。蘇顏覺察到他摟著自己的手微微鬆開又再次攥緊了，耳邊傳來一陣低語：“記住你說過的話。”

    蘇顏懷著身孕，蕭煜又受傷帶了血氣，為了能夠安心休息，當晚兩人是分開睡的。蘇顏回了寢居，蕭煜則是安頓在廂房那邊休養著。

    等蘇顏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晌午時分，外麵傳訊回來說梁王已經被拿下，看押在大理寺內等待發落。

    蘇顏這會兒哪有心思再去管別人家的閑事，趕著先去探望自家男人。

    她還以為蕭煜會乖乖臥床休息，誰知這一去卻撲了個空，等她發現蕭煜居然在書房裏批折子的時候，實在很想當場獻上自己的膝蓋。

    蘇顏悄無聲息的進去，在他身邊坐下，久久沒有言語。

    這些日子老皇帝身體愈加不行了，擠壓的折子就像一座小山，連案幾都堆放不下，有一大半幹脆就壘在地上。

    蕭煜明知道她進來了卻並沒有分心和她說話，隻是低著頭仔細批閱奏章。時而蹙眉深思，時而停筆沉吟，明明坐在麵前，卻有種難言的疏離。

    看了好一陣子，蕭煜忽然抬起頭：“好看麽？”

    “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了。”蘇顏習慣性的應道，緊接著便被自己逗樂了，順口吐槽，“帥歸帥，你身上帶著傷呢，要不要這麽拚？”

    蕭煜笑了笑：“我心裏有數。”

    蘇顏頓時沒了話說，身上兩個血口子都是他自己紮的，他心裏當然有數，隻不過這麽三言兩語就把她打發了，就總有些被冷落的滋味。

    她慢慢站起來，很想徒手刷刷存在感。

    還沒等她動手，外麵忽然來了呈報：“晉王殿下……”

    來報訊的看見蘇顏在旁，趕緊停了下來，沒敢再往下說。

    蘇顏看見那人端著的托盤裏擺著一根白綾，心裏哽噔一聲，知道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了。

    蕭煜連頭也沒抬，淡淡應了一句：“無妨，說。”

    “是。”報訊的行了禮，這才小心翼翼的開了口，“稟告殿下……梁王殿下今日在府內畏罪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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