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實在很不懂你……若真是為了自保，做到這個程度已經足夠了，何必要趕盡殺絕？”蘇顏望著眼前的蕭煜，隻覺得心不住的下沉，“當皇帝真的這麽重要？”

    蕭煜笑著搖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連自己想要什麽都不知道，卻這麽費盡心思非要把王位搶到手裏？”蘇顏被氣笑了，“萬一你拿到手裏卻發現那不是你想要的東西怎麽辦？”

    蕭煜笑著回答：“還沒拿到手裏，我又怎麽知道那是不是我想要的東西？”

    蘇顏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不夠了解他，更無法理解他。

    “這麽多年了，我一直沒有方向……我不知道該往哪兒走，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我看盡了算計，聽夠了謊言……唯獨這裏是空的。”蕭煜的話音停了停，指了指自己的心髒，“我要找些東西把它填滿，無論是什麽都好。”

    “以前你隻有你自己……現在你還有我。”蘇顏伸手抱住他，“你沒必要活得那麽極端，即使不當皇帝咱們也還能過得開心快樂。”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不可能停下來也不能停下來。我還記得劇本上有那麽一句話，所有的安排都是有原因的。”蕭煜一字一句的說著，並沒有絲毫感情的波瀾，反倒有種令人心驚肉跳的戲謔，“或許我的到來就是為了這一天，為了把曆史全部改寫。”

    蘇顏皺著眉頭：“不，一定不會是這麽簡單，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外麵已經風風火火的來了一隊人馬。

    為首的李公公先在台階下絆了一跤，才被旁人扶起來，顧不得拍打拍打就忙著喊起來：“晉王殿下！可了不得啦，関闕餘孽刺殺陛下，現在宮裏全都亂成一片，急著等殿下回去拿主意！”

    “什麽？”蕭煜站起來，也是慌亂憂心的模樣，甚至也沒和蘇顏交代一句就跟著李公公走了，把身為人子人臣的擔憂急迫都演得入木三分。

    蘇顏在心裏唏噓不已，演技如此了得，難怪是影帝啊。

    蕭煜一走，晉王府裏立刻又冷清下來。

    心機深沉的蕭煜自然是不必說了，吳煥章、曲行之、梁王蕭嗣、秦昭、小靈、衛夷夫人、常良娣、符神棍、韋望，乃至於如今的昆侖，似乎每個人身上都藏著秘密，每個人都懷著心機，看不穿猜不透，說不清道不明。

    這些人的身份錯綜複雜，相互之間結成了一張鋪天蓋地的網。

    比起太子和齊王那樣放在台麵上的凶狠乖戾，他們一個個都像是藏在暗影裏的鬼魅，你不知道它躲在哪裏，不知道它圖謀著什麽，隻是真實的存在著，威脅著，籌劃著。

    蘇顏縮在躺椅上，無意識的圈住了自己的肩頭。陽光籠在身上，她卻渾身冒著冷汗，隻感覺打從心底發寒。

    “王妃，似乎是起風了，奴婢扶您進屋吧。”小葵見她這樣還以為是她覺得冷了，趕緊招呼了一句。

    蘇顏搖搖頭：“沒事，我就想多曬曬太陽。”

    她自己不樂意，小葵自然也不能硬把她攙進去，隻好答應著：“那您先坐著，我進屋再取個暖被過來。”

    蘇顏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回憶起小靈在遊船畫舫上替她蓋被的場麵，心頭忽然一暖。

    幸虧把小葵帶了過來，雖然遠不及小靈那麽機巧伶俐，勝在天真浪漫家底幹淨，在她麵前不用太多掩飾偽裝，活得輕鬆自在。

    等蘇顏回過神來卻發現韋望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又坐在了石欄之上，手裏攥著根雞腿啃得帶勁，不由得皺了眉頭：“你怎麽在這裏？”

    “你以為我稀罕跟著你麽？”韋望一個白眼翻上了天，“這不是昆侖進宮刺殺陛下，晉王殿下怕他身份敗露之後號令天龍殿跟著反撲，把你也給牽連進去麽？”

    蘇顏皺了皺眉頭：“你覺得這說得過去嗎？天龍殿若是要反撲，怎麽可能這麽悄無聲息？”

    韋望把脖子一縮：“你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他越是裝傻蘇顏就越是看出他心裏藏了事情，繼續追問道：“宮裏到底是什麽情況？陛下現在境況如何？昆侖……是死是活？”

    韋望把視線調轉開來：“你一個婦道人家，能不能乖乖呆在府裏養胎，別成天刨根問底？”

    “小望，你別當我傻。昆侖是乾達婆沒錯，但他並不直接過問天龍殿的事務，幾乎都是雪絹在操持運作……如果昆侖不借助天龍殿的力量要親自動手，除了想親自複仇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已經無法控製天龍殿了。”蘇顏沒了耐性，“蕭煜通過雪絹控製了天龍殿……他那麽篤定昆侖無路可逃，那就是因為他明裏攥著整個陳唐的命脈，暗裏還攥著見不得人的天龍殿。”

    韋望瞪著眼睛聽她說完，過了一陣才開口：“嘖嘖，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夫君特別優秀啊？”

    蘇顏一臉黑線：“你看我哪一點像是在秀恩愛？”

    韋望跟著側了側頭：“那你難道是在擔憂那個童顏怪物的生死？”

    聽到童顏怪物四個字，蘇顏不由得說不出話了。昆侖藏身在她身邊，所圖謀的自然是刺探機密然後伺機複仇，按理來說蘇顏是不該再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心軟，然而畢竟是生活在一起那麽久，她卻又總是不由自主的去擔憂他的生死。

    “在郡主府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居然都看不出他帶著身手，自然是深不可測，輪不到你來擔心。”韋望看她良久不說話，壓低了聲音蚊子一樣的哼唧，“陛下那邊情況還不清楚，他倒是受了重傷之後逃出宮外了。這會兒拘捕令還沒張貼出來，可別跟人說是我走漏給你的消息。”

    蘇顏總算是了解了蕭煜讓韋望來守護她的用意。

    他不是怕天龍殿會來找麻煩，而是怕昆侖會回來找她的麻煩。

    然而聽到了這個消息，蘇顏卻並沒有輕鬆起來，反倒著了急：“那你不該來守著我啊！昆侖很容易借著天龍殿這條線找到蕭煜身上，他要報複的不會是我，而是蕭煜啊！你快去！快去守著他！”

    “你就別瞎操心了行嗎？”韋望不耐煩的答道，“師兄的本事哪用得著人保護……”

    話說了一半，他似乎是覺察到自己說溜了嘴，趕緊停了下來。

    雖然他停得快，蘇顏卻是結結實實的聽在了耳朵裏，陡然質問道：“你說什麽？師兄？”

    “師兄？什麽師兄？那是你耳朵出毛病，聽岔了。”韋望不是精於偽裝的人，隻能拿出那保命一招又開始裝傻。

    “你和蕭煜是師兄弟？你們都是算春秋的弟子？”蘇顏驚詫莫名，可又隱隱覺得不對。算春秋與蕭煜已經勢不兩立，甚至派了符雲殤入朝來牽製蕭煜，韋望如果也是算春秋的弟子，又為什麽會站在蕭煜這邊？

    韋望不說話，像是想著該怎麽把這話圓過去。然而在對峙了一陣之後，他痛快的放棄了這個打算。

    讓他憑腦子打敗蘇顏，倒不如直接一刀宰了她更方便。

    蘇顏看他表情陰晴不定，也不敢大張旗鼓的質問他，隻是小心的試探：“你到底站在誰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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