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徹底被震住了，因為她很快就意識到符雲殤手上是一道聖旨。

    “陛下駕崩之前已經召我進宮親自授了密詔。”符雲殤並沒有再賣關子，而是接著說道：“如果你死了，即刻令晉王即位；若你沒死，便召廢太子蕭鎮的長子阿德回朝即位。”

    “阿德？為什麽會是阿德？”蘇顏像是挨了當頭一雷，整個人都被劈傻了。

    “此前陛下怕阿德和他父親一樣識人不明，特賜明字為號，一切從頭開始。”符雲殤輕飄飄的說道，“此後便不再有蕭德此人，隻有蕭明德。”

    “明德太子……原來阿德才是明德太子……”蘇顏不由得發顫，“做了那麽多，一切還是沒有改變。”

    從原本的蕭鎮到蕭嗣，再到如今的阿德。

    曆史早已經寫好了，即使原本的明德太子不存在了，也一定會有一個新的明德太子出現。

    無論怎麽掙紮，怎麽努力，曆史都會向著既定的方向發展，不會有一絲改變。

    兩人相對靜默了好一陣，符雲殤才重新開口：“我告訴過你，曆史是不可能改變的。”

    蘇顏皺緊了眉頭：“既然你一直堅信命運不可改變，為什麽還要幫我？”

    符雲殤笑起來：“大概我也想看看，以人力來對抗命運，到底可以走到什麽程度。”

    “你拿我來做實驗？”蘇顏實在是笑不出來了，想想過往所做的各種努力，心頭便憋了一口氣，“你這不是耍我麽？”

    符雲殤還是不急不惱，眼神落在麵前的聖旨上：“若是沒有這道聖旨，阿德便不會即位，一切便會徹底逆轉。”

    蘇顏稍稍一怔，即刻諷刺道：“你這是要逼著我搶了聖旨再殺你滅口啊？”

    “這不是很有意思嗎？”符雲殤搖頭笑道，“你難道不好奇嗎，若是阿德無法即位，後麵又會發生什麽事？”

    蘇顏算是看出端倪來了。

    符雲殤的性子絕對沒有外表看起來這麽高潔清冷。

    如果說蕭煜是在長期壓抑中迷失自我，那符雲殤就是在恪守陳規的道路上開發出了最惡趣味的玩法。

    他撥亂命運的絲線，然後等著它自行慢慢複原。

    就好像是童年時把一隻螞蟻帶到院子的另一邊，然後等著它自己回歸原位一樣。

    蕭煜實在說不上是一個好人，他的壞充滿了精密和目的性，而符雲殤靈魂裏潛藏的壞是一種惡趣味，一種隨性的甚至是幼稚的壞。

    “我一點也不好奇，我沒那麽無聊。”蘇顏沉默了一陣，實在是找不出他的動機，終於痛快的放棄了，“直說吧，你拿著這聖旨來找我，到底是想做什麽？”

    “很簡單……”符雲殤稍稍頓了頓，“我要把它給你。”

    “給我？你為什麽要給我？”蘇顏愣了愣神，完全想不通這其中的邏輯。

    “你來選擇要不要把這份聖旨交出去。”符雲殤答道，“若是你選擇不交，晉王就能如願坐上皇位；若你選擇交出來，阿德登基後必定容不得晉王，他不止要放棄皇位，甚至要被迫遠離朝堂，便能與你雙宿雙飛。”

    蘇顏忍不住笑了：“你這是讓我在他的夢想和我的夢想中二選一麽？”

    符雲殤答得玄妙無比：“把他的命運和自己的命運都掌握在自己手裏，難道不好嗎？”

    蘇顏知道他又是在玩耍，但若真的能夠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對她而言實在有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

    她慢慢朝聖旨伸出手，然後感覺到了絹緞柔滑溫潤的觸感，微微發涼。

    那種涼意就像是一條毒蛇順著指尖遊進了心髒，把心裏瞬間填滿了寒涼。

    符雲殤見她縮了手，便又問道：“怎麽了？”

    “蕭煜做了皇帝，後麵也未必就能無憂無慮；蕭煜做不了皇帝，也未必就甘心與我遠走高飛。”蘇顏歎了口氣，“無論我怎麽選，最後好像都是死局。”

    符雲殤笑了，低低的問了一句：“真的不要嗎？”

    “不要。”蘇顏搖搖頭，“我擔不下這麽重的擔子，我怕我的選擇反而更快的把他推向終點。”

    符雲殤又問道：“那麽這份聖旨就由得我來處理嗎？”

    蘇顏看他要把聖旨往懷裏收，頓時又犯了糾結，伸手拽了他的袖子：“哎，讓我再想想。”

    符雲殤原本身有殘疾抬不起頭，被蘇顏這一拽，倒也看不出有什麽明確的反應，隻是側頭望定了她的手，靜靜等著她的回應。

    蘇顏這會兒滿腦子都是蕭煜，根本沒意識到這些細節，半晌之後才一抬頭：“我真沒主意了……隻要想到我的決定關乎蕭煜的生死，我就快糾結死了。”

    “有這份聖旨在手，我和他之間的平衡就徹底被打破了。”符雲殤早已經看穿了她的心，“你不是在擔心自己的決定會影響晉王的生死，而是怕我會借此機會將他除去。”

    蘇顏尷尬的笑了幾聲，既然心思全都被他猜中了，也就犯不著辯白了，省得越描越黑。

    “你多慮了。”符雲殤笑道，“我不會做這樣的事。”

    蘇顏聽到這話，正想給他送頂高帽子，就聽他補了一刀：“命數有定，即使聖旨在我手裏，最後終結他性命之人卻並不是我。”

    “不是你？那又會是誰？”看過劇本的蘇顏自己都記不起蕭煜的終局，很想嘲笑符雲殤這話怎麽能說得這麽篤定，然而聽他的語氣，又忍不住信了他的邪。

    “你還沒感覺到嗎？”符雲殤的聲音越來越清，風過雲動一般，“你才是他命中的煞星，是他命中的劫數。”

    蘇顏陡然睜大了眼睛，狠狠的搖頭：“不可能！”

    “你還記得先帝讓晉王從你和皇位中二選一麽？若不是彼時他選了你，此刻隻怕早已經登基為帝了，根本不會再遭遇這許多的波折和劫難。”

    蘇顏驚駭無比：“不！我不相信！”

    符雲殤反過來握住了她的手：“那時你隻覺得是蕭煜時運不濟，如今回想那一樁樁一件件，是不是都是因你而起？”

    蘇顏不由得渾身發抖。

    過往的事情從眼前一一閃現，相互串聯，到了最後全都指向同一個結果。

    符雲殤笑道：“你們倆，終究是不能同去同歸。”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蘇顏恍然大悟，“你一直幫我，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我是蕭煜的煞星，是蕭煜的劫數！你……還有你師父算春秋……你們在利用我來對付蕭煜！”

    符雲殤沒有應聲，等於是默認了。

    蘇顏隻覺得自己的心像被扔進了水裏，晃晃悠悠的直往下沉。

    她與蕭煜，終究不能同去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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