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鳧顏！出大事了！又出大事了！”

    聽到韋望這麽大呼小叫的衝進來，蘇顏隻覺得腦袋裏一陣緊似一陣的疼。

    自從蕭煜被封了聖皇臨朝聽政之後她便成天介心驚肉跳，每逢小葵她們開玩笑說要催著蕭煜立聖後，她聽了非但沒有一點高興，反倒更覺得是一道懸在頭上的催命符，越發擔心自己，更擔心肚子裏的孩子活到出生那天。

    自從阿德從法華寺帶走了蘇卿卿，一些細小卻又古怪的細節便開始顯露出來，好像有些微妙的平衡就此被打破了。

    這次的變化不像之前皇權鬥爭那般顯而易見的風雲變幻驚心動魄，卻像是浮冰下的暗流，靜靜流轉，凶險萬分。

    韋望看她半天不搭腔，忽然覺得沒趣：“喂，你又睡死過去啦？”

    “你愛說就說，不說就算，別耽誤我曬太陽。”蘇顏知道他憋不住話，當即也就不說話了，等著他自己把話說完。

    “蘇家送了不少東西進宮來，說是給蘇卿卿調養身體。”韋望滿臉鄙夷，“當年眼巴巴的把蘇卿卿送來做秀女，等她進了法華寺，立刻像從簿籍裏抹去了似的，何曾有人過問？如今看她飛上枝頭了，又要趕著來巴結，真是……”

    “那是他們的事，我管不著。”蘇顏著實是不想在這些事情上操心了，阿德才十歲不到，蘇卿卿也就十五六歲，立妃自然是談不上的，充其量就算是多個伴兒一起玩兒罷了。

    蘇家的吃相雖然不好看，可那也是蘇家人的自由。換成任何一家的姑娘得了這樣的榮寵八成都是這個德行，倒也沒什麽好詬病的。

    “你是管不著啊，肚子都這麽大了，連你本家也不多關心關心。”韋望翻了個白眼，“聖皇到底不是皇帝啊，生孩子這樣的大事都比不上逗一個毛孩子開心來得上心。”

    蘇顏見他表情這麽豐富，忍不住吐槽：“說了多少遍了，男孩子不要那麽八卦。”

    “你倒是心大……”韋望看她這麽四平八穩的樣子忍不住來氣，“照這麽下去，蘇家人就快把你給放棄了。”

    “放棄就放棄唄，又不是小孩子了，爭什麽存在感呢……”蘇顏正想嘲笑她，笑容忽然僵在臉上，再也笑不開了。

    湘宜郡主作為人質被押在望京，她的存在是對蘇家的牽製，同樣也是蘇家的眼線和內應。

    蘇顏心裏當然清楚蘇家的意圖，她要保護蕭煜和自己，所以所有對蘇家的回應都是模棱兩可。她要安撫蘇家，同時也讓蘇家拿不準望京裏的形勢，不敢輕舉妄動。

    這種狀況維持的時間長了，蘇家當然是惱火的。

    如今蕭盛奎已經死了，需要人質來平衡皇家與蘇家權勢的僵局被打破了，蘇顏的存在變得可有可無，而蕭煜也沒能繼承皇位，她肚子裏的孩子自然也就跟著身價暴跌。

    蘇家需要一個新的突破口，而蘇卿卿就像是瞌睡時候遇上的枕頭，成了他們最好的選擇。

    蘇顏的心猛地搐縮成了一團。

    難怪最近從蘇家來的信息越來越少，內容也變得越來越家常。他們不是體恤她懷孕的辛苦，而是已經放棄了她。

    “唉唉，我也就是隨便說說，你別往心裏去。”韋望見她麵色大變，也不知她心裏到底在轉些什麽念頭，怕她自己把自己拐進死胡同裏，趕緊說道，“我悄悄去看過，那蘇卿卿也就是陪著阿德讀書習武，倒也挺安分守己。不管怎麽說，那蘇卿卿是你蘇家的人，總不會害你的。”

    蘇顏想起蘇卿卿當年進宮之前的眼神，不由得歎了口氣：“如果是這樣，那可就太好了……”

    消停日子還沒過兩天，望京頭條上又已經玩出了新花樣。

    迎接阿德回望京正位的時候，其他跟著外遣的兄弟姊妹都一並得了赦免，陸陸續續都跟著回來了。

    就在他們暗自慶幸脫離苦海時，一種古怪的疾病忽然開始流傳開來。

    最初隻是噩夢連連無法安睡，然後食欲不振不思飲食，到後來皮膚枯黃頭發脫落，最厲害的甚至身形佝僂畸變，牙齒指甲都掉光了，最終衰竭而死。還有的身上有點小擦小碰酒止不住的流血，最後爛成肉瘡，最後隻能活活疼死，藥石無醫。

    太醫們查不出病因，對這種怪病束手無策，求到寂川神宮門下，又被符國師以因果報應之名擋了回來，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

    然而這種怪病隻在皇族之中蔓延，準確的說隻在蕭鎮的子嗣中蔓延，對其他人似乎根本不感興趣。

    一來二去，因果報應這件事就成了實錘，其餘眾家都說是蕭鎮作惡多端殃及子孫，反正禍不及自身，便都逍遙自在的樂得當了吃瓜群眾。

    這種事忽悠得了別人卻忽悠不了蘇顏，她心裏有數，卻隻是憋在心裏什麽都不說。

    她心裏覺得蘇家可能很快就會有所行動，一心想提醒蕭煜，然而又顧念著自己的行動會不會再次把蕭煜推向不利的局麵，成天也就隻顧著犯糾結了。

    就在她好不容易決定要有點什麽動靜的時候，符雲殤卻先上門了。

    “你這些日子很閑麽？”蘇顏看到符雲殤，便順口揶揄了一句，“上門求你的人你不救，我這兒清清靜靜沒病沒災的你卻總來。”

    符雲殤微微一笑：“我隻救能救的人。”

    蘇顏揚了揚眉，故意諷刺他：“算春秋的本事你也學了不少了，蕭鎮子嗣們的病症你難道也救不了嗎？”

    “救得了……但不能救。”符雲殤停了停，“既然天子要他們死，那就是天命，誰都不能違背。”

    蘇顏苦笑一聲：“果然是阿德。”

    病症初起之時蘇顏也覺得奇怪，一度懷疑那會不會是什麽惡性的家族遺傳病。等到因果報應之說傳開，她反倒更加疑惑了。且不說因果報應之說本是迷信，就算真是遺傳病，為什麽阿德卻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等她從腦海中搜索到關於明德太子的信息，立刻就有了答案。

    明德太子即位後稱陳明帝，而陳明帝也是個暴君，完全繼承了盛帝的暴戾凶殘，登位之初便把反對他即位的大臣舉家坑殺，還把他的兄弟毒殺的毒殺流放的流放，無一善終。

    所以阿德那些兄弟的各種古怪症狀，全都是中毒所致。

    “有件事情也該說給你知曉。”符雲殤說道，“今日都衛旨杜大人質疑聖皇臨朝幹政，陛下大發雷霆，下令將其舉家坑殺。”

    蘇顏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該來的都會來，無論是以什麽樣的形式。它們會遲到，卻不會爽約。

    “你一點也不驚訝。”符雲殤笑道，“看來你已經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知道又能怎樣？”蘇顏苦笑一聲。

    如今實權都在蕭煜手上，誰會這麽不知死活質疑他臨朝幹政，這無非還是阿德的意思。一麵是向蕭煜示好，假意對他忠心，一麵又是暗示朝臣們，告訴他們誰才是生殺予奪的帝王。

    杜大人原本就是一個犧牲品。

    蘇顏沉默了好一陣，終於再次開口：“蕭煜是什麽反應？他沒有阻攔？”

    “你認為呢？”符雲殤搖了搖頭，輕輕應了一聲，“倒也不怪他心狠，若是換成我坐在他那個位置上，也隻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隻是一個阿德，不可能有這麽高明的手段。

    他的試探就是潛藏在他背後那股力量的試探，蕭煜若是有一點點的示弱，結果不堪設想。

    “阿德立足未穩便急著開始挑釁，必然是有一股足夠強大的力量在給他撐腰。”符雲殤笑道，“憑你的聰明大概也已經猜到了想要與蕭煜為敵的人。”

    蘇顏苦笑了一聲：“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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