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情都是雙刃劍，之前蘇顏借著蘇家的力量來對局勢形成製約和均衡，如今鬥爭結果已經明晰，蘇家的力量卻反過來成為了她最大的威脅。

    再三思慮之後，她終於歎了口氣：“真累啊。”

    符雲殤聽了她的哀歎，隻是一笑：“若是真的覺得累了，倒不如借此機會急流勇退吧。”

    蘇顏微微一揚眉：“急流勇退……我能往哪兒退？”

    “你若是不退，被夾在蕭煜和蘇家之間，必定會很難做人。”

    “難做人又能怎麽辦？”蘇顏答道，“我若是退了，蕭煜就是孤軍奮戰，勢必更加辛苦。所以啊，即便是難做人，我依然想要陪在他身邊，跟他一起麵對困苦危難。”

    “即便你不是真正的湘宜郡主蘇鳧顏，如果本家謀逆之罪加身，那麽你也脫不了幹係，同樣沒辦法再這麽名正言順的陪在他身邊。”符雲殤停了停，“何況你現在有孕在身，對蘇家起不到牽製作用，反倒要讓蕭煜不得不對蘇家多加容忍，更加被動。”

    蘇顏跟著一笑：“你費那麽大的心思要讓我離開蕭煜，是不是為了《十方書卷》？”

    符雲殤沉默了一陣才終於開口：“是為了你。”

    蘇顏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不由得一怔：“哎，咱們有事說事，打人情牌碰瓷兒可就不好了。”

    “我哪一點像是在碰瓷兒？”符雲殤淡然應道，“若是想要對付他，我大可什麽都不做，等著你自己動手殺了他。”

    蘇顏心裏微微一涼：“我不可能會殺他，絕對不可能。”

    “愛有多深，恨便有多重。”符雲殤淡淡應道，“對未來即將發生的事情，你比我知道得多。”

    蘇顏低了頭，心裏亂做一團。

    她分明知道自己的死期不遠了，同樣也知道蕭煜的生命很快就會走到盡頭，明明恨不得用盡每分每秒糾纏在一起，卻又怕她的親昵和糾纏會給他帶來滅頂之災。

    “我會為你準備一條退路。”她正在發著愣，符雲殤卻忽然開了口，“等你準備好了，我便把你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讓你能安安穩穩過完你剩下的日子。”

    蘇顏抬起頭來想看清楚他的表情，然而符雲殤永遠都低著頭，把所有的表情和眼神都藏在隻屬於他自己的世界裏。

    到底是沒有來由，無法求證。

    符雲殤操縱著木車準備離去，蘇顏終於忍不住開口追問：“我總覺得怪怪的，如果隻是想利用我來對付蕭煜，實在是不用做得那麽多……神棍，你為什麽要對我的事情那麽上心？”

    符雲殤的木車停了下來，喉音裏帶了一點完全陌生的戲虐：“即使我給你答案，你想過要怎麽回答麽？”

    “這……”蘇顏瞪著眼睛想了想，腦子裏瞬間竄過了幾個狗血的可能性，頓時秒慫，“算了，我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哈哈哈……”符雲殤笑得格外歡暢。

    蘇顏傻了眼，從認識符雲殤以來，這個意識流神棍還真是很少表達出自己的感情，更惶論這麽直白又強烈的感情流露。

    “我會告訴你的。”符雲殤低著頭，一字一句都帶著笑意，每個字卻都咬得很緊，又像是帶著莫名其妙的恨意，“……在合適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蘇顏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天，沒等到蕭煜回來，卻先等來了阿德。

    直覺告訴她，阿德對她肚裏的孩子有著極大的敵意，自然會對阿德倍加提防。然而這次阿德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把蘇卿卿也給帶來了。

    “姑母，你活動不方便，就把卿卿留在身邊吧。”

    阿德這一開口，蘇顏立刻就聽出了陰謀的味道，趕緊回絕道：“起居侍奉的人已經足夠了，你在宮裏也沒人陪著，還是讓卿卿給你作個伴吧。”

    “其他人哪能比得過自家人細心體貼呢？”阿德眯著眼睛笑道，“姑母，你不會是連自家人都信不過吧？”

    蘇顏心道可不就是因為是自家人才信不過啊，表麵上卻隻是笑了笑：“卿卿年紀還小，又沒照顧過孕婦，隻怕經驗還差些。既然卿卿有心，不妨經常來看看我，陪我說說話。”

    “說得也是，是朕想得不周到了。”阿德居然沒有堅持，立刻改了口，“這些日子亞父忙於政事久居宮中，姑母又身體不便無法陪伴，也確實苦了你們了。”

    “沒有的事，咱們各忙各的，過得也算舒心暢快。”蘇顏心裏哽噔一聲，知道他起了這個頭就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

    “兩人分隔兩處，都沒人在旁陪伴著，短時間倒還好，時間長了可不行。”阿德臉上裝出了無比誠懇的關切之色，“尤其是亞父，每每見他深夜獨自一人在上書房處理政務，實在是於心不忍。”

    蘇顏知道這事情不能就這麽揭過去，索性沒有說話，等著看他怎麽發揮。

    “朕看那侍婢秦昭溫良懂事，何況她過去就曾是亞父的侍妾，倒不如由朕做主成全了他們吧。”阿德笑眯眯的說道，“這樣亞父身邊有了人陪伴，又有人替姑母行妻室之職，豈不正好？”

    “陛下說得可沒錯，這全都是為了您分憂，也是為了聖皇著想啊。”蘇卿卿在旁邊幫著腔，這回她索性連姐姐也不喊了，畢竟她的目標是成為皇後，若是喊了姐姐，就在阿德麵前莫名的差了輩份；若是跟著阿德喊了姑母，那就更是亂了輩分。

    蘇顏臉上笑嘻嘻，心裏滿滿的都是mmp。

    也許這種做法在這個時代非常正常，然而仔細想想，這樣的做法和老婆懷孕就出去亂搞的渣男有什麽區別？

    阿德年紀雖小，卻因為自小被宮中那套畸形的規條洗腦，滿心裝的都是這樣的論調，這已經很可恨了，然而蘇卿卿這樣的女孩子卻也都認為這樣的做法天經地義，那就更是可悲。

    “陛下說得是，身為妻室就該在夫君身邊陪伴照顧才對。陛下用這種方式來提醒臣女失職，也算是留足了情麵了。”蘇顏臉上掛著笑容，一字一句說道，“臣女知錯即改，明日便搬進宮去日夜陪伴夫君吧。”

    阿德沒想到蘇顏居然來了一手揣著明白裝糊塗，臉上卻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悅，反倒硬裝出了一臉懇切：“姑母你可別誤會，朕是好心好意要替你分憂，沒有要離間你們夫妻的意思。”

    “我是個婦道人家，哪敢質疑陛下呢？”蘇顏眯起眼睛笑道，“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感興趣，也知道我不該管。陛下初登大寶，該學習該處理的事情也多著，臣子的家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阿德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心裏知道蘇顏肯定不會同意這件事，可又舍不得好不容易籌謀的計策被她這麽輕易化解，板著臉說道：“秦昭進門不止能替你分憂，又自己拎得清楚身份不會爭寵，姑母若是執意要回絕，未免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吧。”

    “陛下這是一定要讓秦昭進門麽？”蘇顏笑了笑，“君是君，臣是臣，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何況隻是納妾呢？”

    阿德聽她口氣像是有了妥協的意思，頓時有了幾分欣喜：“姑母這是答應了？”

    “這事本該由陛下的亞父自己拿主意，為何要問到我這裏來？”蘇顏忍不住笑了，“難道會是他不敢對我開口，這才請陛下前來探我口風的麽？”

    阿德一怔：“那倒不是。”

    “如果不是，就請陛下回去吧。”蘇顏微微一笑，“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就由他親自來和我說吧。”

    阿德皺了眉頭，回頭望了一眼蘇卿卿。蘇卿卿輕輕的搖了搖頭，顯然也不太有底氣。

    蘇顏心裏往下一沉，蘇卿卿有野心卻不夠聰明，她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來離間蕭煜和她，她背後一定藏著其他的主使者。而這個主使者，很有可能是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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