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被那涼意激得皺了皺眉頭，隻覺得好像有一滴水落在脖頸裏，酥酥麻麻的似乎是順著脖子滾落進去了，然而等她伸手去摸時卻又什麽都沒有了。

    “您怎麽了？”小葵看她表情有異也跟著嚇了一跳，忙著過來看她。

    “沒事。”蘇顏並沒感覺到任何不適，也就把這事拋到了腦後，“什麽都別管了，皇城就快到了……進了城門咱們就安全了。”

    小葵點點頭，兩人屏息等待著，過了好一陣子才聽到外麵傳來了韋望的聲音：“你們怎麽這麽慢？”

    聽到韋望的聲音，蘇顏才算是重重的舒了口氣。

    小葵忙不迭的掀開簾子望出去，才看清楚了韋望的臉，稍稍張了張嘴，卻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韋望一臉茫然的看著她哭，莫名的冒出一句：“你幹什麽？暈車了就去吐啊，哭什麽？”

    蘇顏：……

    車子搖搖晃晃的進了皇城，正好又是掌燈時分。

    沿途的宮舍次第亮起來，仿佛是點燃了時光的軌跡，孤獨而殘忍。

    整個皇城好像就在靜默中慢慢走向死亡。

    蘇顏也不知自己為什麽會生出這樣的錯覺，雖然所有的事情表麵上看起來和以前沒有兩樣，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全不一樣了。

    然而蕭盛奎在位時，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畏懼和宿命感，好像是在一股力量的主導下奔赴前方。而在經曆了如此複雜而殘酷的權力鬥爭之後，權力的交割又變得如此不明朗，如今在皇城中所見的人大多都是惶恐茫然的模樣，隻等著看命運會把他們推向何方。

    蕭煜沒有順理成章的身份，阿德沒有真正的權力又懷著憤恨的心，自然很容易被背後的力量所操縱。

    政務井井有條，民眾安穩和樂，然而在這一片被粉飾的太平之下，人心卻已經散了。

    小葵扶著蘇顏拾級而上，一眼就看到上書房那邊燈火通明，沒有一點像是要歇息的樣子。

    “聖皇辛勞勤政愛民如子，實在是難得。”小葵看到這副光景，不由得先讚歎了一聲。

    蘇顏聽見她誇讚蕭煜，心裏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且不說別的，這成天加班加點又沒半點好處的苦熬勤政，難道就是他想要的麽？

    看門的公公原本已經有些困乏了，半靠著柱子不住的打瞌睡，等到兩人來到門前，他這才嚇醒了，忙不迭的跪下：“奴才見過聖皇妃！”

    蘇顏聽這稱呼就不順耳，又見他這驚慌失措的模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你慌什麽？是不是聖皇出了什麽事？”

    “沒……沒有。”公公趕緊搖頭，“奴才這就為聖皇妃通傳……”

    “都到了門口了還通傳什麽？”蘇顏揮揮手，“行了，我自己進去吧。”

    “這……”公公麵露難色，可到底也不敢來攔她。

    等到進了裏麵，蘇顏即刻明白了那公公到底在慌什麽。

    蕭煜倒是正兒八經在燈火之下批改奏折，隻是秦昭陪在他身邊，端著一盞燕窩細聲細氣的哄著喂著。

    蘇顏還沒來得及吃醋，先被撲麵而來的膩歪勁給閃了腰。小靈隻覺得空氣裏劈裏啪啦的閃著電光火花，好不容易接到了蘇顏讓她撤退的眼神，忙不迭的就出去了。

    蕭煜抬頭看她，便是淡淡的一笑：“你可終於舍得來了。”

    蘇顏望了一眼秦昭，跟著歎了口氣：“我再不來，你連一日三餐都得要人喂了。”

    蕭煜當然聽得出她話裏酸溜溜的醋勁，轉頭吩咐秦昭：“秦昭，你先下去吧。”

    秦昭點頭應了，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是端了碗起來：“這燕窩還沒喝完呢。”

    蘇顏老實不客氣的懟了一句：“他又沒殘障，讓他自己喝唄。”

    秦昭皺皺眉頭想要說話，蕭煜卻說道：“沒事了，你去吧。替我吩咐外麵，今晚不見任何人，我要安心休息。”

    盡管蘇顏說話不客氣，然而蕭煜臉上沒有一點慍怒的意思，相反卻一味偏袒著蘇顏，秦昭也沒什麽辦法，隻能轉身出去了。

    蘇顏扭頭看著她，還是一肚子的不高興。

    蕭煜站起來，從背後把她一攬：“身子不方便，怎麽還往外跑呢？”

    蘇顏冷哼一聲：“你舍不得回來看我，我隻好來看你了。”

    蕭煜抬起她的下巴，滿臉戲虐的神色：“怎麽才來了就是這副不高興的模樣，誰惹你不開心了？”

    “你獨自呆在宮裏，就連阿德都惦記著要替你做媒，我哪兒還呆得住呢。”蘇顏想到自己懷孕之後的醜狀，趕緊低下頭：“你躲在宮裏也躲著我，我總得來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經被綠了。”

    “我可沒躲著你。”蕭煜低下頭，仔細的摟緊了她，“是你在躲著我。”

    蘇顏心裏哽噔一聲。

    就憑蕭煜的聰明，她哪裏掩飾得了自己的心思。

    “我專程讓秦昭回去拿東西，就是在試探你的心意。”蕭煜的聲音淺淺淡淡，卻撩得人心癢，“按照你的脾氣，若不是心裏藏著什麽過不去的坎兒，隻怕早就殺到宮裏來了，哪裏還容得秦昭和我朝夕相對呢。”

    “我……我隻是討厭這朝堂上的爭權奪利，後宮裏的爾虞我詐，若是能夠選擇，我當然不願進宮來。”蘇顏自知理虧然而又不敢把實情說出來，她實在沒有信心，當蕭煜知道她的存在原本就是與他對立的，那個時候他又會是什麽樣的態度，什麽樣的反應？

    蕭煜見她欲言又止，知道她不樂意說出來，於是隻是抱緊了她，伸手撫了撫她隆起的肚子，稍稍一蹙眉：“按時間算，現在該有胎動了吧？”

    蘇顏輕輕的搖了搖頭：“沒呢。”

    這件事情說來也很奇怪，太醫們來診察之時都說肚裏的孩子非常健康一切平穩，然而時至今日仍然沒感覺到一絲胎動，肚子的大小似乎也被定格了，幾乎就沒怎麽長。

    蕭煜低了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無論你心裏藏著什麽，切記自己的身體最重要。別成天胡思亂想，白白把孩子長大的養分都給耗光了。”

    蘇顏聽著這種理論，不由得笑出聲來：“你怎麽知道是我耗光了，沒準是他自己不想長大呢。”

    蕭煜聽她胡攪蠻纏，忍不住跟著笑了，然而話音未落，指尖卻驟然一痛。

    “怎麽了？”蘇顏感覺到他身體的異動，連忙回過頭來，正好看到他指尖上冒出了一顆血珠，像是被針紮了似的，不由得奇怪，“怎麽回事，我身上沒有什麽銳器啊？”

    “雖然是你帶進來的，卻不是你自己要帶來的。”蕭煜望定了自己指尖上的血珠，臉上出現了一種捉摸不透的奇怪笑容。

    蘇顏仔細去看那傷口，終於發現有一段半透明的白色物正在徐徐蠕動，質地像是白發又像是蠶絲線頭，陡然睜大了眼睛，脫口道：“偶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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