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鳧顏，你這是要搬家啊？”韋望蹲坐在廊外，看著蘇顏指派著小葵收拾行李，整個人一懵一懵的。

    蘇顏眼都沒抬，隻是隨口應道：“我要進宮去陪蕭煜。”

    “你這個人還真是生命不息作死不斷啊！”韋望直了眼睛，“宮裏是個什麽情形你不知道啊？還要眼巴巴的往裏湊！”

    蘇顏狠狠的歎了口氣：“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我才不得不去。”

    韋望問道：“你信不過他？”

    “我是信不過宮裏那對兒活寶啊。”蘇顏歎了口氣，“阿德和蘇卿卿都是孩子，可他們背後的人不是孩子……我要是一鬆勁，難保他們又要變著法子往蕭煜床上塞人了。”

    韋望一個白眼翻上了天：“你可消停了吧，就你現在這模樣，就算去了也未必攔得住啊。”

    懟天懟地勢韋望的習慣，要是放在平常蘇顏肯定沒心思跟他計較，偏偏今天聽在耳裏就像一把尖刀正好紮中了蘇顏的痛處。

    蘇顏的精神確實是大不如前了，隨便走動走動便乏得不行，這些日子沒怎麽運動，脂肪便真實的把她的身體狀況反應到了皮相上。不止是胖了一圈，皮膚浮腫，膚色黯淡，痘痘也在爭先恐後的冒出來證明她內分泌失調的慘烈。想必過些日子，就連她自己也不想看了。

    蘇顏沉默了好一陣才終於開了口：“真的很難看麽？”

    “其實也不算太差……”韋望看她神色不對勁，自己也知道是說錯了話，再開口時也就留了些情麵，“在孕婦裏邊還算是不錯了，起碼還有個人樣。”

    “你會不會聊天？”蘇顏頓時黑了臉，“不會聊天我教你啊？”

    “你凶什麽？”韋望皺了眉頭咕噥，“你看不出我是在安慰你嗎？”

    蘇顏歎了口氣，著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跟韋望較什麽勁。

    她以前從來沒想過肚子裏揣了個球居然會這麽累，還沒感覺到動靜就鬧得她筋疲力盡，隨著時日過去肚子越來越大，再往後隻怕就更折騰人了。

    韋望等了半天也等不到她開口懟人，居然覺得有些不習慣，把腦袋伸過來問了一句：“你到底在煩什麽？說出來我看看能不能幫你。”

    蘇顏把眼皮一撂：“好啊，把《十方書卷》給我。”

    韋望嗖一聲跳出老遠：“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玩意兒，我看你發愁才想替你消愁解悶，你居然對我懷著不良居心！”

    小葵正端著湯水進來，一聽這話就被震了一個趔趄，抬眼望著他們驚詫莫名。

    “喂喂喂，戲過了啊。”蘇顏轉臉望了望小葵歸置好的東西，慢悠悠的點了點頭，“行了，就這樣吧，咱們即刻出發。”

    天氣已經逐漸熱起來了，征河邊的桃花落了一路，風吹過的時候花瓣飛散旋轉，像是在黑色的征河邊多了一條粉色的河流。

    蘇顏強撐著精神不讓自己睡著，然而隨著車子搖搖晃晃，眼皮也跟著越來越重。

    小葵見她困乏了也沒忍心去打擾她，隻是替她把暖被往肩上搭了搭，又開始望著車外騎著馬放飛自我的韋望出神。

    韋望對這種含情脈脈的注視向來都遲鈍得很，然而隻要蘇顏看他，他身上第六感的雷達就會變得極度敏感，惡狠狠的瞪了她們一眼，拍馬奔前麵去了。

    蘇顏苦笑一聲，她心裏倒真有意替這兩人牽線，可惜韋望就是不開竅，也隻能是小葵暗戀到底了。想著想著她又是一聲哀歎，原本以為檀英那樣高嶺之花不好拿下，沒想到就連檀英都能動了要開花結果的心思，如今的韋望卻是油鹽不進，可能老天爺造人的時候就忘了給他點上戀愛的技能點了吧。

    小葵聽她長籲短歎，以為她是在為聖皇納妾之事煩心，索性開口勸了一句：“您若真是擔心，倒不如早些勸聖皇將您立為聖後吧。隻要立了後站定了正宮之位，您的心也就能定下些，也不怕那些鶯鶯燕燕跑來耍心機玩手段。”

    蘇顏笑了笑：“若是人心不在了，要那些烏七八糟的名號有什麽用？”

    小葵著實被她的話弄懵了：“您這說的是什麽話，如今聖皇監國臨朝，您若是成了聖後，那就等於是六宮之主，誰還敢欺負您？”

    “他心在我這裏，要不要那些權位都無所謂；他心不在我這裏，權位於我就更沒有意義。”蘇顏望著窗外，輕輕的搖了搖頭，“權位隻是陪襯，卻不是護身符。你想想陶皇後的下場，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麽？”

    “您這是杞人憂天了，聖皇從來都沒對哪位上心過，您是他的發妻，自然也是他最愛護的人。”小葵想了想，又開口勸道，“隻要聖皇最喜歡的是您，那可不就夠了麽？”

    “夠了？怎麽能夠呢？成為一堆女人當中最愛的那個又有什麽意義？對我來說，一生一世獨一無二才算是愛情。”蘇顏笑著搖搖頭，“我不要什麽三千寵愛在一身的榮寵，我隻要一個平凡的人，一份完整的愛情。”

    小葵被這種說法給嚇到了，好半天沒有答話。

    蘇顏回頭看了她一眼，苦笑著搖搖頭：“你是不會懂的。”

    “您的話實在是驚世駭俗……別說咱們不敢說，就連想都不敢想的。”小葵點點頭，跟著又搖了搖頭，“奴婢沒多少見識，隻覺得洪水來了堵也是堵不住的，立上一堵牆自保也是個辦法。”

    蘇顏點點頭，心裏知道小葵說的也有道理。蕭煜選擇要站在這個風口浪尖上，那就注定會成為眾矢之的，就憑他的權術心計，想在朝堂上扳倒他實在是不容易的，從後宮入手自然會成為一個最省力也最有效的方法。即使他自己不願意，自然也會有人把女人往他身邊塞，更何況這條幹魚旁邊早就圍滿了饞嘴的貓呢。

    她何嚐不知道應該立起一堵牆來自保，但是她若是選擇自保，那就保不住蕭煜。

    洪水將至，她必須要盡快想到一個萬全之策。

    “哎？”小葵忽然驚叫了一聲，眼睛望定了外麵，滿臉都是驚恐慌亂之色。

    “怎麽了？”原本是蘇顏離窗比較近，然而她剛才一直發愣並沒有注意過窗外的景致，聽到叫聲才轉過頭來，“你看到什麽了？”

    “我……”小葵牙關發緊上下牙不住的打架，“我好像看見鬼了。”

    “鬼？什麽樣子的鬼？”蘇顏微微皺眉，“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黑漆漆的，像隻蝙蝠似的，一眨眼就飛過去了……您要相信我，人哪能像這樣飛，不可能的……”小葵拽著蘇顏不讓她靠近窗邊，“韋望也獨自跑到前麵去了，咱們可怎麽辦呐？”

    蘇顏皺了皺眉頭，輕聲安撫道：“別慌。”

    倒不是她真的膽識過人，而是對方身份不明，這個骨節眼上她和小葵一個孕婦一個小丫頭實在形不成戰鬥力，再加上一個車夫也沒什麽用。與其自亂陣腳，倒不如冷靜下來看看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

    兩人在車廂中凝神屏息，誰都不敢吱聲。

    車輪碾著路上的碎石砂礫咯咯作響，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

    “怎麽沒動靜了？”過了好一陣小葵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難道……真是我看錯了？”

    “……大概是吧。”蘇顏跟著稍稍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頸子裏一涼，似乎有什麽東西落在了脖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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