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認識了齊雲墨，蘇鳧顏就多了一個好玩伴，這些日子脾氣竟然好了許多，不止暫停了那些可怕的遊戲，對服侍的人也少了不少沒事找事的責罰。

    就在大家紛紛欣慰的時候，隻有蘇鳧顏才知道自己並不是真的脾氣變好了，而是她根本沒心思去計較了。

    最初總是蘇鳧顏約他在郊外遊玩，他每次都會拿宮中規條推辭一遍，可到了約定的時間又總是準時來赴約。

    他每次來時都是神神秘秘，甚至有些鬼鬼祟祟。

    蘇鳧顏不止一次想譏諷他，每次看他那樣小心謹慎的模樣，就像是把“偷跑出來玩”幾個字直接掛在了臉上。

    這個年紀女孩子的成長比男孩子要早些，蘇鳧顏的個頭躥高了不少，於是時常得意的順著他頭頂比劃身高：“你看看，才剛到我眉毛。”

    齊雲墨每次被她嘲笑都很無奈，可又從來沒有真的表現出要和她翻臉的意思。

    也許是宮廷之中曆練出了過人的涵養，出現在蘇鳧顏麵前的齊雲墨總是神色清冷，笑也笑得很收斂，很有些與世無爭的超脫。

    可蘇鳧顏偏偏見不得他這樣，總覺得他是在裝穩重。他越是端著，蘇鳧顏就越是要看他抓狂。

    齊雲墨是坐慣了馬車的，蘇顏卻非要拽著他學騎馬。等他上了馬，蘇顏便狠狠一鞭子，大大咧咧的策馬衝過了廣袤的荒原。

    這塊貧瘠土地上頑強生長起來野花野草拚貼成了五彩斑斕的畫卷。雨季過後蓄水河中已經屯滿了水，像是一塊透明的大鏡子，裏頭映著藍天白雲，裝著雲淡風輕。

    齊雲墨看著河水逼近，蘇鳧顏卻沒有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終於發了急：“蘇鳧顏！前麵是河啊！”

    蘇顏得意的一笑，縱馬直接竄了進去。馬蹄濺起老高的水花，跟著重重的一歪，把他倆都甩進了水裏。

    “蘇鳧顏！你真是個瘋子！”齊雲墨氣急了，裹著濕漉漉的衣服站起來，指著她的鼻子就罵，“不要命的小瘋子！”

    蘇鳧顏看他真的生氣了，居然開心的笑了：“哦，原來你也會生氣。”

    齊雲墨驚詫的愣了愣神，扭頭走了。

    “哎，你別生氣啊！天這麽熱，在外頭曬曬不就幹了麽？你放心，不會被看出來挨罵的！喂！你等等我！”蘇鳧顏追在他背後，有一陣沒一陣的喊著，聽起來是勸，實際上卻滿滿都是戲耍的意思。

    風順著水麵吹過來，把水麵上的鏡像碎成了一整片亮晃晃的金色，閃得人眼花繚亂。

    齊雲墨望著曬幹之後皺成醃菜葉的衣衫重重的一聲哀歎：“你說過曬幹了就看不出來了。”

    蘇鳧顏堅決的搖搖頭：“你記錯了，我沒說過。”

    齊雲墨轉過臉瞪她，可眼神到底還是狠不起來，幹脆憋了一口氣不去理她。

    蘇鳧顏也著實是玩累了，和衣躺在一邊。人躺下來的時候，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恰好蓋過頭頂遮蔽了太陽，日暖風涼，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腦袋上插滿了各色野花，活像是要上台唱大戲，不由得氣笑了，心想這齊雲墨報複的手段實在是太可笑了，私心覺得下次再見一定要再整回去才算數。

    可到了下一次相約見麵的時候，齊雲墨卻再也沒有出現。

    蘇鳧顏回來之後就跟丟了魂似的，吃不香睡不好，總覺得齊雲墨比自己所有的把戲和玩具都好玩，便開始挖空心思的要去找他。

    打聽齊雲墨的住處花了不少心思，因為他的住處相當古怪，明明是皇族，住處卻藏在皇城之外；明明不在宮禁管轄範圍，卻有人日夜把守戒備森嚴。與其說是被保護，實際上倒更像是坐牢。

    蘇鳧顏為了能進入其中已經耗盡了所有的耐性和腦汁，被擋回來好幾次之後心灰意冷，原本是不想再試了。一場細雨之後窗台上多了一隻紙鶴，拆開之後，裏頭給了她一條凶險無比的潛入之路。

    蘇鳧顏思索了一炷香的時間，然後決定拚了。

    “你可算是來了。”蘇鳧顏才剛剛推開窗門，裏頭便伸出一隻手來拽她。她愣了愣神，無意識的把手往回一收。

    齊雲墨在裏麵望著她笑：“你來得可真慢，看來是我高估你了。”

    “你怎麽知道我會來？”蘇鳧顏一個縱身翻過了窗，慢慢的皺緊了眉頭，“不對，你怎麽知道我會這個時候來？”

    齊雲墨望著她眨了眨眼睛：“我能讓紙鶴去給你送信，知道你什麽時候來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他揚了揚手指，桌上用白紙疊成的紙鶴便自己慢悠悠的飄浮起來，撲著翅膀在屋子裏打起了轉。

    “這是什麽？障眼法嗎？”蘇鳧顏瞪大了眼睛，原來那紙鶴並不是被誰放在窗台，而是振翅自己飛來的。

    齊雲墨望著她笑起來：“你覺得它像障眼法嗎？你覺得它是假的嗎？”

    紙鶴飛落到她肩頭，如同真正的鳥兒一般慢慢合上翅膀開始打盹。

    蘇鳧顏忍不住讚歎道：“原來你這麽有本事，卻一直都瞞著我！”

    “你不也是一直瞞著我嗎？”齊雲墨揚起了眼梢，“你是飛月劍魔封不平的弟子，卻從來都沒告訴我。”

    “飛月劍魔封不平是誰？”蘇鳧顏把手一攤裝起了糊塗，“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發現你身手不弱可又來路不明，專門差人調查過一陣，發現這些年出現在梁都附近行蹤詭秘又脾氣古怪的高手隻有封不平一人。”齊雲墨笑道，“我其實也不能夠完全確認，所以給你的路線都是客人來往密集之處，其間還有明崗暗哨，很容易被人發現。若你的身手能夠避過他們安然到來，那麽你的武功就該是很厲害了。”

    “你這不是故意坑我嗎？”蘇顏氣壞了，“萬一我失手被擒……”

    “萬一你失手被擒，我也隻需要帶著腰牌過去救你就好。”齊雲墨立刻打斷了她的話，“封不平作惡多端草菅人命，按律是該殺頭的，但凡有所來往都是同罪。可我沒出賣過你，也沒出賣過你師父。”

    蘇鳧顏瞪圓了眼睛，雖然心裏不痛快卻也無話可說。

    她不說話，齊雲墨卻湊了過來，好言好語的哄她：“好了，你別生氣了。咱們總在一起玩自然要知根知底，我隻是想知道你的來曆，也沒有什麽惡意啊。”

    蘇鳧顏回過神來，氣呼呼的回答：“哎，我師父是飛月劍仙，可不是飛月劍魔！”

    “不管是劍仙還是劍魔，封不平都不是什麽好人。”齊雲墨揚了揚眉，“你這麽一個女孩子為什麽要拜他為師呢？”

    “因為他長得好看。”蘇鳧顏回答得理直氣壯。

    齊雲墨忽然被逗笑了。

    他總是習慣藏起自己的情緒，蘇顏第一次見他這樣淋漓酣暢的笑起來，竟然看傻了。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天上的星星好像都落在她肩頭，溶進她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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