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也是微微一笑：“我從一開始就輸了，從愛上你的那天起，我就沒有贏的機會。”

    蘇婧冉慢慢地伸手接過他手中的戒指，放在眼前看了看，漫天的星空之下是鑽石破碎而美麗的光芒，一絲絲一線線將他們的世界切割得四分五裂。

    蘇婧冉聽見自己的笑聲，破碎而荒涼，就好像那個上午，她躺在鮮紅的地攤上，單薄的毛毯蓋住她的臉卻擋不住她心裏的絕望，那時候，她的聲音也是這樣，充滿了絕望和荒涼，從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隻要還活著，她就會一直愛著他，愛到自己都無能為力。

    可是那些失去的，永遠都回不來了。

    她的爺爺，她的孩子，她的家。

    她纖長的手指慢慢地撫摸著戒指上晶亮的鑽石，閉了閉眼，然後揚起手，頭也不回地將戒指扔進了身後的夜色裏。

    身邊有若有若無的香氣經過，楚洛忽然心裏一片荒蕪，她若是這樣走了，他拿什麽去填補剩下這漫漫的時光。

    他猛地回身想拉住她，蘇婧冉比他反應更快，伸手一耳光打在了他的臉上。

    他抓了空的手指在微涼的空氣中痙攣了一下，還是慢慢地放下了。

    “你，要去哪……”

    他死死地盯著她，聲音嘶啞而顫抖。

    “蘇婧冉……不要走……你，不要走……”

    蘇婧冉望著他的臉，一瞬間滔天的恨意如同狂亂的海水洶湧而來，那些他傷害過她的情景如同電影的回放一幕幕閃過她的大腦，她看見自己躺在血泊之中，身體的溫度隨著那個已經成型的孩子一點點的流失，看見爺爺躺在潔白的菊花中那張滄桑而安靜的臉，看見自己對自己的失望和絕望，那些痛，那些傷，那些失去的人，怎麽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被遺忘？

    她猛地撲上去將他抵在牆上，雙手死死的抓著他的衣領：“楚洛！楚洛你看著我！你看我！你看我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我什麽都沒有了！都是你害的我！如果不是你！我爺爺不會死！我的孩子也不會死！我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你以為我現在過的很好？你以為我願意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的生活除了仇恨什麽都沒有了！是誰害的我！是誰！”

    她尖利的指甲劃過他的臉龐，那張他最愛的麵容就近在咫尺，她用盡全身力氣掐住他的脖子，用盡全身力氣瞪著他，眼中是毀天滅地的恨意，那濃重讓他透不過氣來。

    一股黑色的粘稠的東西從他左邊胸口的位置慢慢升起，湧到喉嚨的時候卻找不到宣泄的方式，就那麽堵住了他的聲音。

    那是一種叫做恐懼的東西。

    他抓住那雙掐住他脖子的雙手，呼吸都困難到連發出聲音都快不能：“蘇婧冉……你別走……你要是走了……我怎麽辦……我會用我一輩子來補償你……但是求求你……別走……我那麽愛你……”

    說到最後，竟是連眼淚都一並迸了出來。

    蘇婧冉一聲冷笑：“你愛我？楚洛，你敢說你愛我！那年我被人綁架，你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什麽？！你問我他們有沒有碰我！楚洛，你敢說你愛我！”

    一股寒意從他的心底滲了出來。

    他那麽問，不過是怕對方不放了她，依舊是讓他給了錢卻不放人。

    可是現在，他卻沒法解釋了。

    一滴滾燙的淚水滴在她的手背上，灼得她的手微微一顫。

    “你就……那麽恨我？”楚洛臉色越來越蒼白，白地連唇色都沒有了，“因為你失去了你的爺爺，失去了你的家，所以……你就要報複我……讓我也嚐嚐失去最愛的人的痛苦嗎……”

    蘇婧冉發出了一聲尖叫，猛地推開了他。

    楚洛扶住喉嚨彎腰咳嗽了兩聲，原本漆黑的眼睛變成了死灰一般的顏色：“蘇婧冉……你怎麽就不明白，我究竟有多愛你……”

    蘇婧冉喘著氣，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看著他，目光波瀾不驚。

    “楚洛，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放過彼此吧。”

    楚洛閉上了眼睛，洶湧的淚水砸在了地麵上。

    蘇婧冉沒有看他，安靜地從他身邊走過。

    門一聲輕響，整個屋子一片死寂，風停了下來，空氣中滿是百合花淒厲的香氣，楚洛跪在原地沒有動，似乎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有一股黑色的藤蔓順著他皸裂的心房慢慢地探出頭來，瘋狂地生長著，將他的心髒刺地支離破碎。

    這時候才後知後覺，那種痛，叫做絕望。

    他微微彎下身子，冰冷的空氣猛烈地湧進他的肺部，他張了張嘴，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一股腥甜的氣息湧上喉頭，帶著血沫的鮮血猛地噴湧而出。

    蘇婧冉麵無表情地走在夜色迷離的大街上，弗洛倫薩的夜景很美，很安靜，她卻隻覺得整個世界喧囂不堪，滿腦子都是嗡嗡作響的雜音。

    輾轉到附近的酒店換了衣服拿了行李，直接就上了直奔機場的車。

    早在出國之前，她就定好了回程的機票，不是兩張，是她自己一個人的返程票。

    沈驛已經兩天沒有收到楚洛的消息，電話一開始是沒人接，最後直接關機。

    沈驛知道兩個人是去歐洲旅遊了，前段日子還天天聯係著，怎麽忽然就斷了聯係？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當即派人去查了兩個人的行程，發現蘇婧冉居然一個人在兩天前回了國。

    心裏隱隱有些不安，立馬就著人安排了去弗洛倫薩的飛機。

    沈驛找到楚洛的時候，整個房間的的窗簾都是拉著的，屋子裏麵不見一點光線，一打開門就是一屋子的烏煙瘴氣，饒是他一個煙民也有點受不了屋裏麵的空氣。

    伸手打開燈，繞過玄關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地上的男人。

    吧台裏麵的酒架已經全部都空了，地毯上還有一灘幹涸的紅酒和破碎的玻璃瓶子，一串觸目驚心的血腳印從吧台一直蔓延到男人身下。

    整個屋子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的全是煙頭和酒瓶，男人就躺在一堆狼藉裏麵呼呼大睡，一身的煙酒氣。

    沈驛皺了皺眉頭走過去，一眼就看見了男人光著的腳上的傷口，因為一直沒有處理，傷口已經開始發炎化膿了。

    歎了口氣，怎麽才一個月沒見，就變成這個死樣子了，不過他也沒資格說別人，當初剛醒來的時候和楚洛這個樣子也沒差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