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孤臣之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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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讓一路之地,全富起來,劉瑜是沒有這才能的。
但如果僅僅隻是自己富足,那連襲人都看得分明,劉瑜絕對不成問題。
反正不愁衣食,何必受這氣?辭了官,不論是憑著範仲淹的徒弟,還是韓琦麵子,官府也不可能來為難劉瑜,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不就得了?
“公子,不如便辭了。”如夢也禁不住勸說。
劉瑜轉過頭去,一把捏住仙兒的耳朵,她正透過車窗,向外張望:“你怎麽說?”
“少爺要奴奴說啥?有啥好吃?”她一臉的茫然。
劉瑜為之絕倒,不得不把剛才的事複述了一回:“你覺得如何?”
“噢,反正,少爺要不開心,便辭了,奴奴有刀在手,上山打獵,總能養活少爺的。或是奴奴帶著日麥青宜結和苦娘、艾娘她們,立了山寨,專搶來往行商!”仙兒想來想去,卻是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打住,行了,你接著看風景。”劉瑜算是怕了她了。
不過接到這個左遷公文,劉瑜似乎一下子開心起來。
盡管他不知道韓琦在高太後麵前奏對的事,但他在這其中,嗅出了試探的味道。
有人在試探他,盡管劉瑜暫時還不知道是誰。
這明顯就是試探,因為要不一下子就把他擼到底好了,何必這麽一次又一次地來左遷?
他又不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或是節製一地的節度使,說是怕一下擼到底,會產生叛亂的危險。橫豎是一個七品官兒,若真朝廷把他一擼到底,劉瑜尋思著,能跟在他身邊的,隻怕最多也就三四十人罷了。
“相公,這一次次的,是什麽道理?”李宏看著劉瑜從車廂出來,換了馬騎,壯著膽子湊過來問了一句,“這樣一路下來,兄弟們多少是有些乏了。”
乏了,他是說得婉轉,直接些,就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
其實李宏是慶幸,還好劉瑜作主,在洛陽安置下五六十人。
要不然到了這時節,恐怕得有二三十人,要辭別了去的。
並非說這些人有什麽問題,不講義氣,頂白跟紅道德有問題,不是這意思。
而是跟那兩個回車院殺人的親事官一樣的,除了皇城司出來的,其他的親事官,他們感激劉瑜的恩義,就算劉瑜不當官,隻要有飯吃,他們就願跟隨,但這些人大都是直腸子,受不得氣,受不得別人編排劉瑜的壞話。
而隨著劉瑜的差遣一步步這麽往下擼,說風涼話,給白眼的,在背後編排的,隻會越來越多。要教那些親事官聽聞了,不知道能招惹出什麽事來。
“派兩個人回洛陽,跟他們說一下,安心潛伏,萬萬不要輕舉妄動。至於差遣左遷事宜,這是中樞跟我早就約定好的章程,為了迷惑西夏人,才這麽辦的。”劉瑜不慍不火地對李宏說道。
李宏聽著,連忙就安排人手去辦,要不然,他真的很擔心,那些安置在洛陽的親事官,惹出什麽事來。不過回頭他就又有了些擔心:“相公,這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還是得有個章程才好。”
因為後麵要是劉瑜沒複起,那對於這些人員來講,他們發現被騙了,基本上這些人,肯定會哄變的,也許落草,也許投敵,也許殺人放火。都是一身本事,又有膽殺人的家夥,一旦失去束縛了,又覺得被劉瑜騙了,信念崩潰了,什麽事做不出來?肯定去到哪都是禍端啊。
“你想得太多。”劉瑜微微一笑,並沒有跟李宏解釋太多。
沒有必要,一個是劉瑜有這自信,他到現在,已經可以肯定,是宰執或是皇帝在試探他了;一個是劉瑜畢竟不是愚忠的臣子,在他之後,哪管什麽洪水滔天!若真的被逼到山窮水盡,劉瑜也絕對不會伸長脖子等別人來砍。
劉瑜這麽不解釋,看在李宏等人眼裏,倒是胸有成竹的體現,一時間倒也安穩了下去。
於是一路跋涉,終於來到徐州城外,劉瑜駐馬在道旁,長歎了一聲:“近鄉情怯啊!”
這時就從官道旁邊,遠遠就奔出一群人來,為首眾橫眉豎目,厲聲喝道:“劉子瑾!還錢!不還錢,納命來!”
秋風習習,不過從劉瑜身邊衝出去的八騎,可不是踏青的模樣,那是沙場搏命,衝鋒的架勢!那群人離著十幾步,一時被如雷馬蹄嚇得傻了,劉瑜也嚇得連忙大叫:“住手,他是我弟!”
萬幸這八騎真的當得了弓馬嫻熟四個字,硬生生壓在馬側,從這群人兩側掠了過去。
劉瑜滾鞍下了馬,兜頭給了那一臉青春豆的少年一巴掌:“混蛋!這麽大的人,還總胡鬧!”
跟在後麵那群少年,看著劉瑜,嚇得直往後縮,暗暗埋怨自己,怎麽忘記這劉瑜以前在徐州,就是個禍害呢?
其實要說是禍害,倒不是劉瑜欺男霸女為禍鄉裏。
而是劉瑜小時候那是可勁折騰燒玻璃、煉鋼鐵,這些小夥伴,沒少被他忽悠,從家裏弄錢弄東西出來鼓搗。所謂若不曾見過光明,也許能忍受黑暗,明明知道槍械的威力,就算是文科生,也知道排隊槍斃黨、龍蝦兵啊!
所以劉瑜怎麽可能不折騰?他是折騰了五六年,從開始的燒玻璃,接著搞火藥,就沒一件能成的。緊接著又搞什麽水車,倒是折騰出來個能用的家什,於是又大吹法螺,鼓動小夥伴從家裏偷錢偷古董,賣了跟他一樣土法煉鋼等等;失敗之後不甘心,又說什麽去海邊收海腸子,這可好,那支小商隊直接被當成販私鹽的扣押了起來。
當時劉瑜是搞到徐州城這邊,親朋戚友,人憎鬼厭。
自己不得不反省了,感覺這路子走不通,才老老實實去考學,去弄功名的。
徐州城裏,不知道多少人背地裏說,若不是範文正公的名頭,劉某人早被人弄死多少次了。不是被告上衙門,隻怕夜裏黑磚也得捱得許多回。
隻不過,劉瑜幼年拜入範仲淹門下,範純仁雖不太待見他,但範仲淹讓他收的學生,總歸師生名份是在的,禮節也是全了的。所以範純仁三不五時,還是會寄封書信過來,問一下讀書的情況之類的。
這年頭可沒有快遞。
急腳遞也好,八百裏加急也好,那是軍事、朝廷用來傳遞消息的,不可能用來送信。
而一般老百姓,往往一輩子就沒出過徐州。
範純仁要托信件來往,當然主要就是赴任或是赴任路過的官吏了、大型的商隊。
於是徐州大小官吏,大抵也知道,有著劉瑜這一位範門子弟。
不要小看這層皮,正如先前阿全叔說的一樣,劉瑜在徐州,就算他還沒當上官,有著這層範門子弟的名義,一般人至少不敢故意來禍害他。也隻是這層皮,支撐著劉瑜在徐州城裏折騰了幾年,硬沒被人弄死;那支按他說的,要去海邊販什麽勞什子海腸子的小商隊,被扣下來之後,也是劉瑜憑著範門子弟這層皮,找了曾幫範純仁送信來的大商隊,去打點上下,才把那支小商隊解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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