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很脆弱的。

    隻要一劍、一刀、一槍，甚至可能一粒沙塵都會抹殺掉一條生命。

    人類的全身上下有無數個致命部位，這些部位每一個都可能會造成無以挽回的遺憾。

    不是每一個人都是電影裏的英雄、主角，永遠都能活下去，永遠都死不了。

    這個世上的尋常人更像是電影裏頭襯托主角的配角，他們會受傷、會死，乃至編劇會刻意安排他們的死亡來使劇情變得更加離奇。

    餘凡沒有英雄夢，但這時候卻想要成為英雄，成為主角，唯有這樣，他才有機會去救下張婉初。

    尼克的飛刀很快，不用去測量速度，餘凡也知道就算他現在依然保持著最好的狀態，也根本來不及追上。

    眼看那柄刀以一個完美的弧度，刀刃向前，就要刺中張婉初的心口。

    遽然，這一瞬間，變成了永遠。

    餘凡驚愕地望向第二次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那名半人半蛇、赤身半露的女子，他能隱約覺察到這依然隻是一個幻象，因為她的身上沒有活人的氣息。

    “你願意賭上你這輩子去改變因果嗎？”

    “啊？”

    “你想救她嗎？”

    幻象沒有轉過頭，她麵朝張婉初問的這兩句話。

    餘凡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連忙點了下頭，道：“我想，怎麽救？你……您能救嗎？”

    “能，但是需要代價。”

    “什麽代價？”

    幻象沉默了一會兒，又道：“無論是這世上的何人，他們的生命都是一樣重的，你的重量和她的重量一樣，你要救她，就要承擔下這份重量。”

    “我要救她。”

    餘凡的堅定讓幻象也詫異了：“就算你這次救了她，她以後也許還是會死的，可能會死得更慘也說不定。”

    “到那個時候我會親手保護她，我會親手讓她活下去。”

    那個幻象笑了，然後點了下頭。

    時間像是鍾表上的秒針一樣往前撥了一下，這一瞬間在幻象過後重新往前出發。

    對於餘凡來說，這個幻象是真是假並不重要，她口中說的所謂的代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他唯一能夠救下張婉初的機會。

    他必須去相信有這個機會。

    就在幻象消失，餘凡那句話的尾音落下，那柄短暫停留在半空中的飛刀再度朝張婉初飛去。

    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那柄飛刀掉了個頭，如今對準張婉初的是這柄飛刀的刀柄。這柄飛刀的刀柄是木製的。

    尼克見到這一幕，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望向那柄飛刀的目光裏頭除了驚訝還是驚訝，他對自己的身手很了解。他絕不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那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但尼克來不及疑惑和不解，一直躺在地上的餘凡突然就跳了起來，二話不說地衝向了趙蘭蘭。

    木製的刀柄落在張婉初的胸口，她感覺到疼痛的刹那，眼前那個還在發愣的趙蘭蘭突然就被一雙大手扭過了身去，接著她就見到那個高大的外國人手握著另一把匕首衝了上來。

    “趙蘭蘭……”

    “住手。”

    “哥。”

    “餘凡。”

    “呆頭鵝。”

    幾個聲音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的，片刻後，屋子裏又安靜了下來。

    餘凡衝到了趙蘭蘭的麵前，他緊緊地攥住了趙蘭蘭黑色連衣裙上的衣領，將她整個人都提高了幾厘米。他看起來很憤怒，是的，他很憤怒。張婉初差一點就死在了他的麵前，他現在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麵對餘凡像是要將她吃了一樣的目光，趙蘭蘭的表現很平靜，她在阻止尼克繼續上前後，就用平淡的口吻說了句：“這件衣服是我剛從夏奈爾定製過來的，七百萬，你準備怎麽賠償？”

    趙蘭蘭身上穿著的這件黑色連衣裙的領口是圓形的，以輕薄的蕾絲做了點綴，但現在被餘凡這麽一提，那些蕾絲已經破了數個缺口，就連底下的厚衣料也有了崩裂的跡象。

    餘凡沒有料到趙蘭蘭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的話，愈發生氣，寒聲道：“你還有沒有點人性？剛才婉初差點就死了，你居然還關心你的破衣服。”

    趙蘭蘭麵無表情地回望著餘凡，同樣冷冷道：“她打了我一巴掌，我沒丟她去喂狗就很好了。我之前就已經提醒過她們了，她們竟然敢上來，就應該做好我不是在開玩笑的準備。”

    “你……”

    “難道我說錯了？”趙蘭蘭理直氣壯道，“她既然沒死，我也不去追究她打我這一巴掌的事。我和她是兩清了，但我和你可還沒兩清呢。你如果再不放我下來，尼克的刀就會刺進你的心髒。”

    感受到抵住後背的尖銳，餘凡盡管對趙蘭蘭恨得咬牙切齒，但依然緩緩地鬆開了自己的雙手。他的雙手因為太用力的關係，已是一片緋紅。

    趙蘭蘭整理了一番衣服，接著也不再去管餘凡，轉身往靈堂正中間那張餘大海的遺照走去。

    這一回沒有人敢上前阻止，張婉初捏緊了拳頭，最後也還是鬆開了。她倒是不介意再上去扇趙蘭蘭一掌，但是這一回趙蘭蘭和那個叫尼克的明顯有所戒備，更何況餘凡的安危也在尼克的刀下。

    餘小魚躲進了張婉初的懷裏，直到趙蘭蘭過去後才敢小心地跑到餘凡的身旁。

    餘小魚的臉色煞白，就連嘴唇都是白的，她張望了眼尼克，直哆嗦道：“哥，你……沒事？”

    “餘……餘凡，你還好？”

    蘇容從頭至尾都沒有怎麽出聲，這時候也和餘小魚一起聚到了餘凡的旁邊，她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仿佛擦了層霜雪。但是她沒有露出任何的退縮，也沒有表明要就此離開。

    要知道這屋子裏頭唯一不認識趙蘭蘭，唯一和趙蘭蘭沒有恩怨，和餘家毫無關係的人就是蘇容，她是和這件事完全無關的局外人，可她從始至終地堅持了下來，而且見到尼克投向張婉初的那一刀，她也沒有產生任何的驚慌失措。

    就像張婉初之前說的那樣，她很勇敢，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勇敢。

    餘凡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回道：“我沒什麽事的。”

    “你剛才的眼神那麽嚇人，真的沒事？”張婉初這時候也走了過來。

    餘凡看了她一眼，擔心道：“婉初，你怎麽樣？”

    “沒事。”張婉初隨意瞥了尼克一眼，笑道，“沒死，也沒被嚇到。”

    “那就好。”餘凡籲了口氣。

    趙蘭蘭這時候已經走到了餘大海的靈前，她底下腰，從一旁取了三炷香，點燃，然後鞠躬。她做的很虔誠，麵對餘大海，她比高朝村的村民還要恭敬許多。

    餘凡很想上去，可是他知道尼克不會再讓他輕易行動，這個外國保鏢正拿著那柄小刀在他身後不過兩步的地方耍弄著，看情形隻要餘凡一動，他的下一刀也會隨即補上。

    見識過尼克的冷漠，餘凡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心存僥幸，他知道隻要他不去輕舉妄動，趙蘭蘭就不會讓尼克做什麽，可關鍵是她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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