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廂車從黃泥道上下來的時候，遠遠的，張婉初就從後視鏡裏看見西山頭多了很多穿著正裝的陌生人，這些陌生人正沿著山腳一路往上，走走停停，看起來似乎是在觀賞風景。

    “怎麽了？”見她頻頻轉頭，餘凡隨口問了一聲。

    張婉初看著後視鏡，心不在焉道：“好像是來選址的。”

    “選址？”餘凡驚訝道。

    張婉初瞥了瞥他，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王家要在村子裏開廠的事嗎？我懷疑這些人去西山頭應該是看地的，我們這村子除了西山，其它兩座山頭都沒有大麵積的平坡。”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餘凡側著頭，和餘小魚一起朝窗外看去。

    張婉初笑道：“也許。”

    兩廂車過了村橋，因為是大中午的關係，村道上多了些老人家，他們見到張婉初的車子，都一臉親和地和車上的幾人打了聲招呼。

    一一回禮後，張婉初小心地帶著刹車到了餘凡的家門口。

    還沒到門口，他們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那群村民，包括韓方明在內的，都是之前來過靈堂的，梁慧敏和錢碧岑以及丹姨也都赫然在列。

    不用他們說，車子上的三個人就知道他們是來幹什麽的了。

    韓方明昨天跟著鎮子上一位大人物去蹭了頓酒宴，晚上才知道餘凡已經回來了。知道這個消息時，他正抓著從鎮子上帶回來的那件白色的情趣衣，想著秦可卿那俏生生的模樣和她那兩對一大一小、分別挺翹的水蜜桃，就是一陣心癢難耐，連帶著對餘凡卻是愈發憎恨。

    今天剛剛起來，他就去找了梁慧敏、錢碧岑等人，火急火燎地趕到了餘家，倒是和外出歸來的餘凡正好撞見了。

    “小凡呐，你們回來了？”

    餘凡剛一下車，韓方明就堆著笑，露出他那口大黃牙，主動迎了上來，在他身後跟著的七八個村民也一起走了過來。

    餘凡讓小魚留在了車裏，手上提著那袋子現金，就要開口將這些陳年舊賬清一清，誰知道韓方明瞥了眼就打斷了餘凡：“小凡，我們的來意，想必你也知道。”

    餘凡也不準備跟他虛與委蛇，這些事早解決早好，也省得他們天天來這裏打擾，便點了點頭，直言道：“我知道，我也準備好了。”

    “哦，哦。”韓方明愣了下，隨即眸子一亮，那顆鑲金假牙在陽光下熠熠閃光，分外晃眼，張口道：“這麽說，小凡你已經準備好了那三萬？”

    “對”餘凡一提裝錢的袋子，卻見韓方明阻道：“不急。”

    餘凡不明白韓方明又在打什麽主意，但顯然並不是好的主意，也就沒有繼續接下話茬。

    他不問，韓方明反而有點尷尬，隻好自顧自咳嗽了兩聲，才悠悠道：“是這樣的，小凡，那天我們離開你家以後，大家夥兒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

    餘凡還是不說，就這麽站在原地緊緊盯著韓方明，韓方明被他盯得頭皮一麻，連忙轉過頭，蹙著眉繼續解釋道：“當然這也是大家夥兒一起商量出來的，我們都認為你老餘家畢竟借了這錢這麽久，所以我們想著。”

    “你們是想要利息？”

    張婉初從後頭走了上來，站到了餘凡的邊上。她聽見韓方明的話就知道了韓方明的打算，她怎麽也沒想到韓方明竟然會這麽無恥，不過更讓她想不到的是這群淳樸的村民竟然也似同意了韓方明的話：“慧敏姐，錢嫂子，丹姨，難道你們也同意？”

    梁慧敏倒是欲言又止，丹姨也是抬起頭看了看韓方明，沒自己的主意，隻有錢碧岑猶豫了半天，狀似不好意思地回道：“婉初，這也不是我們同不同意的事，你也知道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也不是胡謅八扯的，說的也是事實。”

    “事實？這算哪門子事實？”張婉初的性子也急，一聽錢碧岑說的陰陽怪氣，當即衝道。

    錢碧岑畢竟是長輩，被一個小姑娘頂撞，登時來火了：“婉初，我知道你是張義石的寶貝女兒，東西你可以亂吃，但是話可不能亂說。他老餘家借我家那漢子的錢都七八年了，我們一直好心沒找他們索要。這八年裏，我們都沒催過一回。說句良心話，我不找他們要是情分，我找餘凡拿是本分。我難不成還做錯了？”

    錢碧岑這話說的張婉初也找不到一點破綻，但很多事就是這樣，明明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說出來，就算再有道理也是刺耳的、令人無法接受的。

    更不用說韓方明他們明顯是仗著自己有道理，準備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進尺，上回隻是還錢，這回卻還添加了利息，可偏偏餘凡和張婉初都知道自己反駁不了。

    錢碧岑見他們沒話說了，臉上一下子得意洋洋的：“這就對了嗎，錢姨我也不是不講情麵的，但是最近這些年，村子裏的收入不好，小崽子在外又是泡妞、又是”

    “好啦好啦，錢嫂子，你就別說了。”韓方明聽她越扯越多，連忙將話語權奪了回來：“小凡啊，還有婉初，我們也不訛你們，現在銀行那裏是六分利，我們也不提高，就按著這價格來。你看，我也不是為了我自己才厚著臉皮和你說這些，大家都不容易，你一個年輕人就體諒體諒她們。”

    餘凡也是沒想到韓方明會拿身後那三個婦人做擋箭牌，心裏對這人是越發厭惡，但他也不打算逃避，見韓方明終於沒話說了，就淡淡道：“韓村長，你就告訴我加上利息，我一共要還多少。”

    “五萬。”韓方明咧嘴笑道，其實要真的算得清楚，應當是四萬五左右，另外這五千卻是韓方明故意報的，這五千也就是屬於他的“費用”。

    張婉初聽了這話，連忙低下聲道：“呆頭鵝，要不我們自己算一算？我總覺得這老家夥不會說實話。”

    要是之前，餘凡也會和張婉初做出一樣的選擇，但現在他隻是隨隨便便將手上這六萬扔到了那群村民的麵前，略帶幾分嫌惡道：“這裏有六萬，你們拿走。”

    “小凡，這，我們隻要五萬就行了。”梁慧敏本來就心有愧疚，這平白多了一萬就更是讓她心裏難安了，於是連忙拒絕道。

    卻見錢碧岑一把將黑色袋子撿起來，忙不迭地就打開了看，一邊看，眼睛裏的貪婪就越重，到最後她都不願意放開這錢袋子了。

    見到梁慧敏說要還餘凡一萬，她當即就不樂意了：“慧敏，你驢腦子的嗎？有這麽好的機會不把握？”

    “碧岑”梁慧敏還要反駁，卻被餘凡打斷了。

    餘凡歎了口氣，對著眼前幾人揮了揮手：“各位嬸嬸伯伯，既然拿到了錢，就走。”

    他是實在煩，他本來也不打算欠債不還，隻是餘大海剛去，餘家家事頻頻，這些村民居然趁這時候來討要債務，就算不是無心，也總歸令人寒心。

    另一邊的韓方明則是張大了嘴，倒不是因為餘凡還出了錢的原因，而是餘凡居然眼睛都不眨地就送出了一萬塊，要知道這一萬塊可是一些村民一年的收入啊。

    這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都能用錢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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