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餘凡夢見了和高杉晉的那一戰，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夢到前不久才發生的事。

    總之醒來的時候，他渾身都是冷汗，就像剛剛泡了一個澡。

    擦了一把身子，餘凡就送餘小魚去了村子裏的“學校”，眼看她走進那間矮小的房子，又見到了出來接她的蘇容，他才安心地離開了。

    他和蘇容沒有聊天，他也沒敢問候前幾天發生的那些事，而且看蘇容的樣子似乎在有意地躲著自己，盡管餘凡也認為這是他的錯覺，但這錯覺卻又有些真實。

    想起蘇容那天的舉動，餘凡也實在是厚不起臉皮來見她。

    不過她又為什麽要露出那模樣？總不能是在勾引自己？

    學校和村子的診所離得不遠，沿著村路往南走上一段，就能在南山腳見到小診所。

    說是小診所，其實是村子裏很久以前一位大夫的自用房，後來這位大夫去世，留下了遺言，說是這房子就留給以後來村子裏的大夫用。所以但凡來了醫生，村子裏都給安排這間小房子讓他們使用。

    這間小房子小歸小，但好在獨門獨院，周邊也沒其它村屋，算得上是很清靜的，適合看病、也適合養病。

    不過在張婉初回來之前，這間房子至少空了得有十年，直到張婉初回來，村子裏的老人才不用跋山涉水地去鎮上瞧病，村子裏的村民們也因為這一點而格外愛戴張婉初，因此就算是韓方明也不敢跟她橫著講話。

    小診所的占地不大，大概兩間房左右，進了門，就能見到一個窈窕的背影在藥櫃前整理藥物。本來就不大的藥櫃上堆滿了各種藥品，看得人是眼花繚亂，但這背影卻熟門熟路地一抬一放，手底下的每一盒藥都準確地擺到了它應該在的位置。

    餘凡進去的腳步聲顯然驚動了張婉初，她微微扭頭，笑道：“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小魚呢？去學校了嗎？”

    餘凡見她邊和自己聊天，邊忙著手上的工作，便回道：“我送她去了學校就過來了，怎麽樣？有要我幫忙的嗎？”

    餘凡掃了眼小診所，診所裏頭放著兩張床，剩下的就是些竹藤編製的靠椅，可能是時間的問題，診所裏頭空無一人。

    餘凡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但又覺得這麽幹站著不太好。

    張婉初放下一盒傷風膠囊，轉過頭，看了看，道：“要不，你先坐坐？我等下再給你指派工作。”

    “那好。”

    雖然嘴上這麽說，餘凡也還是拿起一旁的掃帚給這光滑的地上再掃了一遍，張婉初見狀，悄悄地滿意地點了下頭。

    “呆頭鵝，你幹嘛這麽緊張？我又不是真老虎，不會吃了你的。”張婉初整理完了藥櫃，一出來，就見餘凡蹭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莫名地讓張婉初聯想到了來麵試的大學畢業生，笑著調侃了句。

    餘凡搔了搔腦袋：“婉初，工作是工作，你可千萬別給我什麽優待。”

    張婉初“恩”了一聲，神情也嚴肅了一點：“本來不是醫學專業的人，至少也要擁有醫護證明才能進診所工作，但是上次你也幫過我，我呢是特別開例讓你來幫我的，所以你一定要格外用心才行。”

    畢竟給旁人、尤其是村子裏的那些老人看病不是件小事，如果出錯，自然後患無窮，餘凡清楚張婉初的話外音，於是也認真地回了一聲。

    張婉初這才笑了笑，轉過頭從一旁的桌櫃裏頭拿出了一本書交給餘凡：“呆餘凡，這兩天你就在這裏多看多學好了，這書上寫的，你先看一遍，把它記熟了。我會先教你輸液，你就先幫我這個。”

    “輸液？”

    就是拿針頭往人的血管裏頭刺？

    餘凡定了定，從張婉初手裏接過了那本書，書名叫《基礎護理學》，裏麵共有二十五章，分別講述了護理的基本知識、護理過程以及護理的技巧。

    因為聽張婉初提及了“輸液”，餘凡就直接翻到了有關靜脈輸液的那一章，坐到了一邊，靜靜看了起來。

    過了沒多久，小診所就進來了第一位病人，是村西的一個老婆婆，姓馮，上個世紀嫁到村子裏來的。馮婆婆自小就看著村子裏的這一幫孩子長大，故而也認識餘凡，隻不過歲數大了，眼力和記憶都有退化，再說餘凡也去了城裏好幾年，不說變化很大，但總歸是有的。

    馮婆婆也不是個健談的人，見到餘凡坐著以為也是來看病的，就沒理他，蹣跚著走上了前，坐到了桌子旁的板凳上。

    張婉初親和地笑道：“馮婆婆，你怎麽了嗎？”

    馮婆婆蹙著眉頭用方言說道：“張醫生啊，我好像有點感冒，你幫我看看。”

    張婉初伸出手試了試馮婆婆額頭的體溫，這才從一旁的酒精液裏取出一體溫計，擦幹淨了，才把它放進了馮婆婆的腋下，然後她也沒閑著，和馮婆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了天，看得出來張婉初在盡量地讓馮婆婆放鬆下來。

    十分鍾後，張婉初就取出了體溫計，放在眼前看了看，溫柔道：“馮婆婆，不要緊的，是低燒。”

    “那要吃藥嗎？”

    “這個暫且不用，馮婆婆，你是什麽時候感到自己發燒的？”

    “就前兩天，我以為睡一覺就沒事了，結果，還是頭暈。”

    “那以前有生過什麽大病嗎？”

    “沒有啊，我一直都身體很好的。”

    “知道了，馮婆婆，你別太擔心，我也就是問清楚點。這兩天除了發燒，您還有其它地方不舒服的嗎？”

    “腳好像有點酸，脖子也有點疼，其它的，就沒有了，張醫生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

    “哦，沒事，我就是問問。馮婆婆，你回去後，照我說的去做，過兩天就沒事了。”

    馮婆婆立馬喜笑顏開：“謝謝你了，張醫生。”

    “沒事。”張婉初笑了笑，將幾個注意的事項都提了一遍：“馮婆婆，你回去後，記得多喝水，然後燒一桶溫水，擦一遍身子，洗個熱水澡。還有千萬別隻喝白米粥了，吃點蔬菜和魚肉，我剛去鎮上買了幾條魚，要是您有空，晚上我給您送去。”

    “這怎麽行？”馮婆婆連忙阻止道。

    張婉初堅持道：“沒事的，婆婆，都是一個村子的。再說你小時候也很照顧我。”

    “那好！”馮婆婆沒再拒絕。

    送走了馮婆婆，張婉初回到桌子邊，在一本筆記本上的其中一頁寫了一行字。

    餘凡走上前，不解道：“婉初，馮婆婆發燒了，你怎麽沒給她開藥？這樣她不是能好得快點嗎？”

    張婉初笑著解釋道：“馮婆婆都已經六十好幾了，就算吃了藥，見效也慢，而且副作用也容易積累。再者說，我也不敢保證她這低燒就是感冒引起的，也有可能是其它原因引起的。”

    “其它原因？”餘凡沒想到老人發燒感冒還有這種講究，不由產生了更濃重的興趣。

    張婉初笑了笑，說道：“引起低燒的可能性是有很多的，發炎、呼吸道感染、泌尿道感染，風濕、免疫力低下都有可能，而且一些流感也有著低燒後加重的病症，所以單靠體溫計和詢問是沒辦法完全確定的。”

    “原來是這樣，那你”餘凡心想張婉初剛才怎麽沒說出來。

    張婉初又道：“馮婆婆家裏也沒什麽親人了，兒子去了北都，一直沒見回來，我要真的告訴她實情，她一個人反而會想太多。不過你放心，過兩天我會去她家確認一下的，要是有持續低燒的可能，或是突然加重了病情，就說服她去醫院好好做個檢查。”

    說著，張婉初晃了晃手中的筆記本，她剛才在本子上記下的就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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