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餘凡從張婉初手裏接過那本用牛皮包裹起來的筆記本，翻開一看，裏頭密密麻麻地記錄了很多東西，大概在半本以後，這種記錄才戛然而止，換成了日記般的形式。

    記得給馮婆婆進行複診，明顯是在今天的日記下的第一行寫著這樣一句話。昨天和前天沒有記錄，應該是在市裏參加研討會，再往前的記錄也是差不多的內容，比方說方嫂的藥吃了七天後去詢問病情之類的，一般都是複診和探訪的備忘事項。

    餘凡吃了一驚，別說集田鎮，就是大城市裏的醫生也沒張婉初這樣“勤勞”。

    “你這是？”

    “哦。”張婉初瞥了眼餘凡手裏的筆記本，道：“我可不是善良過了頭，什麽事都攬下來。”

    “那你是？”

    “村子裏本來沒多少人，平均每天能有一兩個病人就差不多了。我就算去複診也耽誤不了什麽時間。”張婉初收起了筆記本又道：“而且這村子裏都是老伯老太的，我這一點儀器都沒有，給他們看了病，要不觀察，自己心裏也不放心。我能做的事情也就這些了。”

    “所以說，你是因為不麻煩和為了自己？”餘凡順著張婉初的話說道。

    張婉初點頭道：“沒錯。”

    自從馮婆婆走了之後，這一個上午就真的和張婉初說的那樣再沒有一個人影到來，餘凡就捧著那本《基礎護理學》，一章一章地翻看著。

    書上說護理學不僅僅要學會去照顧病人的身體，也要照顧到病人的心理，保持一個樂觀健康的狀態對於恢複有很大的幫助。

    餘凡心想這應該就是剛才張婉初做的事？！

    再翻了幾頁，又會看到書上對許多事都描寫得相當仔細，這也讓餘凡第一次知道“護理”是一件多麽不容易的事。比方說，根據患者的不同，他們的臥姿也需要相應的調整：昏迷或全麻未清醒的患者應當用去枕仰臥位；休克患者要用中凹臥位；心肺疾病所引起呼吸困難的患者要半坐臥位。又比方說，口服給藥的注意事項和口服鐵劑治療的注意事項。還比方說，輸液的臨床反應主要分為發熱反應、急性肺水腫、靜脈炎以及空氣栓塞這四種。

    這小小一本書中卻仿佛包含了數不盡的知識，看得餘凡直打瞌睡。

    不過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門口終於有了動靜，“醫生，醫生，你快出來，出事了！”

    餘凡剛抬頭就看到門外衝進來一個男子，在他手中還抱著另一個男子，幾個村裏人緊跟在身後。

    衝進來的男子帶著眼鏡，穿著休閑服，長相一般，神情慌張，而被他抱著的男子則一動不動的，身上帶著一些血跡，衣服也有點淩亂，看起來沒有受到什麽嚴重的傷勢。

    “怎麽了？”

    張婉初急忙從凳子上站起來，飛奔了過去，一邊跑，一邊道：“餘凡，把牆角那張醫療床推過來。”

    餘凡不敢怠慢，連忙跑到了診所的另一邊，將其中一張手推醫療床拉了過來。

    張婉初連忙指揮那個戴眼鏡的男人將懷裏的男子放下，張婉初連忙趴下來，試了試脈搏和鼻息。

    “他是從山上掉下來的。”戴眼鏡的男子喘了口氣，但是語氣卻意料之外的平靜。

    “多高？”

    “大概二十米左右。”

    “二十米？”

    張婉初驚訝地抬起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但她又立馬將注意力放在了昏迷不醒的男子身上：“多久以前？從什麽時候開始不能呼吸的？”

    說著，張婉初已經伸出手將男子的下頜抬高了一點：“餘凡，把他的嘴巴張開。”

    “哦。”餘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光看男子的外傷，完全不像是緊急情況，但他卻發現張婉初比之前給曹大娃治療時還要慌亂，不自覺的，他也有些急了，按著張婉初說的，連忙將男子的嘴巴掰開。

    張婉初伸過腦袋快速地瞥了一眼，那個戴眼鏡的男子這才回道：“半個小時以前的事了，我沒有注意到他呼吸的問題，但有可能是五六分鍾之前。”

    “舌頭後墜，可能引起了上呼吸道硬阻。”張婉初冷靜地說道，抬起頭看著那個戴眼鏡的男子。

    戴眼鏡的男子皺了下眉，像是明白了張婉初的意思一樣：“他是我表弟，醫生，你放手去做，責任讓我來承擔。”

    “好。”張婉初不再耽擱，指揮道：“餘凡，你來扶住他的下巴，你，過來將他身上的衣服解開，不要留下硬物。”

    說著，張婉初就將那個男子交給了餘凡和戴眼鏡的男人，自己跑到了一邊的藥櫃前翻找著動手術要用到的器具和輸液。

    餘凡學著張婉初的樣子扶住那名男子的下巴，戴眼鏡的男人也聽話地解開了他表弟的衣服，他表弟身上的衣服似乎是特別製作的，可以看得出來非常薄但似乎很結實，這不由讓餘凡好奇他和他表弟來到這窮鄉僻壤的是為了什麽。

    不過他沒思考太久，就見到張婉初從藥櫃走了回來，她手持著一柄鋒利的手術刀，還拿著一根銀色的導管。

    “你，過去將枕頭放低一點，將他的肩膀墊高一些。”

    戴眼鏡的男人連忙照張婉初說的做了，張婉初又道：“扶正他的腦袋，餘凡，你可以鬆手了。”

    餘凡讓開了位置，張婉初走了上來，餘凡才剛停下來，就見到她快速利落地在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喉嚨處切了一刀，還沒等他眨眼，在她手上的銀色管子已經從那道切口放了進去。

    接著，她轉身從一旁的桌子上，取來那兩瓶輸液瓶，同樣快速卻準確地刺入了那名男人的胳膊中。

    做完這一切，張婉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才對著戴眼鏡的男人問道：“叫救護車了嗎？”

    “叫了。”頓了頓，戴眼鏡的男人又問道：“醫生，我表弟他？”

    “他的傷勢應該比能看見的要嚴重，從高空墜落，體表的損傷會輕於內部的損傷，而且多數是震蕩傷。看他的樣子，內髒和骨頭應該都有程度不一的傷勢，但是沒有儀器，無法具體得知。而且在墜地後，他也產生了休克現象，懷疑是創傷性休克。我給他做了氣管插管手術，同時輸了平衡液和右旋糖酐，希望能夠爭取時間。”張婉初俯下身子，在男子的腹部和胸部各有按壓：“你表弟還有沒有其它病史？”

    戴眼鏡的男子愣了下，隨即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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