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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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良邪來到玲瓏宮時,公孫玲瓏正在院子裏泡茶,一襲亮銀色的袍子逶迤在草地上,檀木桌旁擱著一個小火爐子,置砂壺在上頭,正煮著沸水。
見瞿良邪來了,公孫玲瓏將手中的茶葉放入壺中,蓋上蓋子,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先坐吧,茶快好了。”
她一改往日張揚盛裝,一頭青絲用素銀的簪子挑著別再腦後,長袖高挽至臂彎處,妝麵也淡,竟絲毫不遜色濃抹時的嬌媚,反而愈發的賞心悅目。
皓腕輕輕翻轉,取了鉤子翻著砂壺中的茶葉,又道:“這紫金砂壺才得了,須得煮上七次方能燒水泡茶,這是最後一次。”
說著,叫桔兒將壺中的茶水倒掉,取出一個甕罐來,勾滿了壺水,又擱在火爐子上燒沸。
“你既然知道我會來,就該知道我要問的是什麽?”對公孫玲瓏,瞿良邪說不清自己的感覺,後宮女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但公孫玲瓏的目的,她現在反而有些看不透了。
若說她為了公孫家族,並非不可能,但她對皇上的情義又不是在作假。
公孫玲瓏抬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眉梢微揚,柔出一絲笑意,與平素瞿良邪臉上帶著的梳理淡漠的笑,幾乎別無二致。她起身倚坐在瞿良邪對麵,淡然道:“不論是誰殺了墨執,對皇上,對公孫家來說,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好事嗎?”瞿良邪也柔柔地笑著,“藩王的事一直很敏感,若皇上處理不當,弑兄無情的名就扣在他頭上了。朝中動亂起來,唯一有利的,就隻有你們公孫一家吧。”
“妹妹精通政治,怎麽也糊塗了,朝中的局勢,眼下看著是公孫家得利,細細一想卻不以為然。墨家愈發收斂,皇上就愈發無跡可尋,自然隻能拿著公孫家做文章。”
砂壺內的水沸騰開去,公孫玲瓏關了爐子,取出兩個紫砂杯子擱在桌上,又取出兩個茶包放入杯中,倒入沸水,靜靜看著茶水便成青綠色,褐黃色。
瞿良邪的視線隨著她的手移動,嘴角微勾,“若非公孫家的人不知收斂,皇上又怎麽會拿住你們的把柄?”
朝中勢力四分,最招搖的莫過於墨家,經由上次的事,墨玉田已經無心同皇上衝突,至少表麵上是這樣。公孫正雖然掩飾的很好,但皇上又豈是糊塗的,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將六部都換成自己的人,大權握在自己手中,獨斷便不是什麽難事。
至於瞿家一直行事低調,瞿老又與皇上是同心的,實際上他已經被看做是皇上一方。表麵上看,眼下朝中最占利的是皇上,能起到決定性作用的,無非就是幾個藩王。
蜀地有自己在宮中,自然是和皇上站在同一條線上,而墨姚與墨玨的交情一直不錯,隻有墨珽和墨執是變動因素,其中又以墨執最難控製。
“明君仁臣,君明臣下方能放心,皇上當年連自己手足都可舍棄,有什麽是能與他的江山作比的?”見瞿良邪臉色果然變了變,公孫玲瓏將茶推到她麵前,“帝王心深不可測,妹妹到底才入宮,不知咱們那位皇上的厲害。”
墨璉的死一直是瞿良邪心頭的痛,但她更多的是恨自己當初不明時事,若能多為璉哥哥考慮一些,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她心中也清楚,公孫玲瓏在這個時候提出來,無非是要擾亂她的心。
飲了口茶定了定神,她才道:“你不必同我說那些,無論你們要做什麽,不要把主意打到諄兒頭上來。”
無論朝中如何變幻,隻要皇上不處於下風,蜀地就安然無恙。怕就怕他們會像對付墨執那樣來陰的,明槍易躲暗箭防不勝防。
公孫玲瓏揚眉朗笑,語調柔柔,話卻譏諷:“瞿良邪,你最可惡的地方,就是你的自以為是。你以為能保護的了所有人,卻到頭來,一個都保護不了。”
“那就試試看吧。”輕輕將茶杯擱下,瞿良邪亦是爽朗笑開。
二人笑聲清脆,卻是暗藏殺機,
秦攀下朝回府後麵色一直不善,將自己關在書房中,對著案上幾件武器詳細觀摩半晌,卻如何也想不出,為何墨執死時,身上會有那樣多的傷口。
鉤、棒、刀、劍不下十種,若說是有人伺機暗殺,行動必定統一,武器也不該這樣五花八門。若說是江湖尋仇,他們又為何偏偏選在最難下手的驛館?
許久,他長歎一聲,將案上器具一一收斂,放在櫃子裏上了鎖。
墨執一死,瞿少塵受傷的線索也就斷了,如今隻能承望能從驛館那些人的嘴裏,得到些線索了。但願這真的隻是一般的尋仇,而與朝中無關,否則事情就愈發棘手了。
他才轉身,門外傳來敲門聲,“大人方便嗎?”
聽聞是楚歲的聲音,他轉身在案後坐下,翻開一卷遺體論,才道:“進來吧。”
楚歲推門進來,一襲紫色寬袍廣袖,托著杯茶,擱在案頭。垂眼看了看他手中的書,擔憂道:“皇上將墨執死的案子交給大人了嗎?”
秦攀點點頭,“畢竟事關王爺,隻有登聞院能接手。”
楚歲垂首不語,轉身去整理案頭的文件,秦攀垂首飲了口茶,忽的問道:“他死了也好。”
楚歲身子一震,陳年舊事雖想極力忘掉,可午夜夢回,還是會想起,難免陣陣心驚。知道聽到墨執的死訊,她才能睡一個好覺。
“這話,大人說的有些過了。”身為登聞院院首,皇上最信任的人,不該說這話的。
秦攀自然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隻笑道:“皇上心中也是這樣想,隻是不敢表露出來罷了。墨執一死,與公孫正有染的便隻在墨珽和墨姚中,如此一來豈不是很好查了?”
楚歲手上動作停滯片刻,“大人漏算了一個蜀王。”
“你說墨諄?”垂首飲了口茶,墨諄笑道:“他不會,當年逼死墨璉王爺的,公孫正便是其中之一,他怎麽會與殺父凶手為伍。”
楚歲抿唇不言,不僅秦攀這樣認為,就連皇上和瞿良邪恐怕都是這樣的心思。“王爺可否想過,逼迫皇上削藩的固然是公孫正和墨玉田,執政的人卻是皇上。若我是墨諄,恨公孫正的同時,更恨的會是那個高高在上卻連自己兄弟都保護不了的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