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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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珽不是第一次見瞿良邪著盛裝,那時璉王兄才去世,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中,唯有她沒有絲毫的情緒,就是這樣一襲大紅的製服端坐高位,那雙眼直視前方若無物,正同她此刻昂首闊步朝自己行來一般,似乎沒什麽能阻止她的。

    他眉眼一轉,視線落在瞿良邪身邊的男子身上,唇畔勾出一絲嘲諷的笑意,“眼看大釗江山易主,夫人卻已經找好了退路,但真不辱沒了才女一名。”

    滿目全副武裝的士兵在瞿良邪眼中如若無物,墨珽這句嘲諷,落在她耳中也不過幾個字,實在不足以在她心中泛起絲毫漣漪。一路行到營帳前,被賬前刀斧兵攔了去路,方才眉眼稍抬看向賬前將帥,“隆關風寒,到底寒不過飲血的冷兵,淳王是打算如此同妾身說話不成?”

    墨珽揮了揮手,刀斧落下,瞿良邪向前一步,身後沁兒、珍珠及塵諾便被攔下。

    “小姐……”沁兒急的驚呼一聲。

    瞿良邪回頭看了三人一眼,又看墨珽,“沒想到淳王是如此小心之人。”

    墨珽冷哼一聲,“同夫人一處,小王自當小心謹慎些,否則什麽時候被你算計了去,滋味不大好受。”語畢,撩了披風側身一讓,朗聲道:“夫人請!”

    瞿良邪什麽大陣仗沒有見過,稍作停頓,便闊步入營,隻看的沁兒三人一陣著急。

    尤其是沁兒,淳王一直想殺了小姐的事她是知道的,此刻身在敵營,不得不萬分小心。她悄悄拉了拉珍珠的衣服,低聲道:“小姐若是出事,你我都不能活,等下無論發生什麽事,你千萬帶著小姐離開,莫要管我。”

    沁兒會說出這樣的話在珍珠的意料之中,她卻沒有應話。她習得江湖套路,對付軍中普通士兵,以一擋百不再話下,要護小姐安全也簡單。但架不住明槍暗箭,何況眼下主子還在他們手上,分明是任由擺布的局勢,實在有心無力。

    塵諾也將沁兒的話聽得真切,便料到一旦事發,這妮子必定要舍了自己性命,為她主子謀一條生路。不覺盯著沁兒細看,眉眼清淡,著的男裝,束的發帶,若說唯一一點有女兒家姿態的,是那張同她主子一般不饒人的粉唇。

    似察覺到塵諾的視線,沁兒一轉頭,水靈靈的眼珠子轉了轉,竟不似往常一般對他怒目相對,反而柔了聲色道:“王子既然願意跟來,也定會助小姐脫困境的罷?”

    她說話這般溫和,塵諾反倒覺著不適,雙手一懷胸,懶懶道:“你家主子一向本事極高,哪裏用得著小王幫襯?”

    明知他這話是故意嘔自己,沁兒此刻卻無力反駁,咬了咬牙,道:“你能跟來,也是同小姐約定了的,小姐若出事,你也出不了這裏去。”

    塵諾一挑眉,這妮子竟然也學聰明了,因有人來帶三人去別的營帳,便暫時不與她計較,卻也收斂幾分玩鬧心性,暗中加了小心。

    瞿良邪心無旁騖入了營帳,隻見帳中幾名武將皆身穿鎧甲,腰配利劍,神色複雜地盯著她看。

    她在門口頓了頓,忽的回首看身後的墨珽,莞爾一笑,“妾身何德何能,等得淳王如此重視?”心下暗襯,墨珽做事向來敢作敢當,看這樣子,他是打算將自己留下來,甚至連個馬虎眼都沒打算掩飾。

    墨珽未答,徑直入營帳就坐,叫了眾將士都出去,方才涼涼說道:“你本是蜀地的夫人,本王自當送你回去的。”

    瞿良邪行了過去,濃妝掩不了她眼中淺淺笑意,涼涼的語氣卻滲人的很,“你既認我是蜀地的夫人,是否也該尊稱一聲嫂子?”

    墨珽嘴角歪了歪,這個女人麵對千軍萬馬不曾膽怯,還有心玩笑,真不知該說她是有勇氣還是太蠢了。大戰在即,他也無心與瞿良邪多費口舌,又涼涼道:“你既然來了,也就不用回了,若安分守己也就罷了。不知璉王兄有沒有和你說過,我這個人一向怕麻煩,遇到麻煩的事,會用最直接的方法解決。”

    瞿良邪抬首看了看營中的沙盤,款步落座,笑道:“我若是你,就不會將一個禍害留在身邊。蜀地與殷都已經曆了大劫,你這千軍萬馬,委實不夠我禍害的。”

    她這話說的如此理直氣壯,好像她是禍害一事,是什麽值得為人道的。墨珽也不氣,倚在攤著白狐皮毛的大椅上,眼眸微微合上,漫不經心道:“營中有何亂,隨你來的三人性命不保。”

    他知道這個女人不怕死,但她怕有人為她而死,所以她這一生才活的這麽痛苦糾結。

    瞿良邪淡淡一笑,環視四周,問道:“淳王連口茶都不讓喝嗎?”

    墨珽氣的樂了,好看眉眼蹙了蹙,嘴角卻抿的更緊,沒好氣道:“沒有。”微頓,又道:“瞿良邪,你入蜀是為自己,入都是為蜀地,那你來這裏,又是為了誰?”

    瞿良邪仰起頭想了想,“入蜀也好,入都也罷,就算此刻站在這裏,我同你心。”她起身,灼灼視線落在墨珽清俊麵龐上,那一身銀白的鎧甲刺的她雙眼生疼,聲音卻無比的堅定,“你殺我是為璉哥哥,救我也是為了璉哥哥,如今舉兵造反亦不過是為他。墨珽,你說是也不是?”

    墨珽眼中唯一一絲柔情被她問的消失無蹤,麵罩寒霜,連聲音也冷了幾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這一生沒在意過多少事,唯有墨璉是他底線。

    瞿良邪想了一肚子的話,要同墨珽講,可此刻見他如此清冽的眼神,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若說自己對墨璉哥哥情深,那皇室中難能可貴的兄弟之情,又何等的彌足珍貴?

    半晌,她忽的淒然一笑,迎著乍破的天光,那如凝脂一般的臉頰上,一寸寸地綻開了笑意。隻是那笑如同瑟瑟秋風中獨自飄零的落葉,飄的再高遠,最終也歸於塵土,收斂在嘴角處。

    她說:“我大抵是沒資格同你說那些話的,我們都是同樣自私自利的人,我們沒有一個讓璉哥哥省心的。”

    她這句話,卻叫墨珽原本冷冽的眼神怔了怔,她說的如此無奈,如此傷感,與那身鮮豔浴血的製服格格不入,卻偏偏入了他心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