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敗局初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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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殷都有消息傳來。”
營門口傳入的通稟聲音,生生劃破營中短暫冷肅氣氛,墨珽斂了眼中一絲異樣,傳了那人進來。“什麽事,說。”
那人遞上表,簡明扼要道:“昨日午時,皇上在殷都城門上親自頒布了罪己詔。”
墨珽心中一驚,他將信將疑地看了手中的表,神色複雜,心中更是五味雜陳。古往今來的君王,哪個沒做錯事?但能以天子之尊向臣民承認錯誤的,又有幾人呢?
但墨玨做到了,他不僅將墨璉的死因盡數歸咎他一人之上,更將那數萬英靈的罪孽都落在自己身上。
這一點,他不得不承認,墨玨但真比他更適合做一個君王。
罪己詔一發表,天下又將掀起一股對皇室的評判風波,是好是壞,也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罷了。若自己身處墨玨的位置,必定將此事悉數推到已故的墨太後身上,畢竟當初的命令是她下的。
即便他念著墨太後一點扶持之情,那公孫正與墨玉田呢?當初若非他們二人相逼,墨太後也不至於出那樣的下策!
“害死璉哥哥的罪魁禍首,一個已經認罪,一個就在你眼前,墨珽,罷兵吧。”
在他心思最為動搖不定的時候,瞿良邪的話就像是一道刺破層層迷霧的利刃,狠狠地紮進他心底。他隱藏在心底那不為人知的情緒,就這樣被她輕而易舉地道出,不驚不躁,平平淡淡。
他抬首望去,紅衣女人盛裝灼眼,卻敵不過那眼眸中的淡漠。
她說的那樣輕鬆,就似素日相見頷首問好一般。
若沒有昔年血案,若那人還在世,他們該是極為融洽的叔嫂。
然而,那一切已經發生,如今這一切也已經發生,已經回不了頭了。
“兵已起,這天下亂定了,你若袖手旁觀,仍舊念你舊情。若你執意與墨玨為伍,縱然你是璉王兄心頭所愛,本王也很隻好失信在前,待他日黃泉相逢,再向王兄請罪。”
瞿良邪隻淡淡地笑著,拂袖落座,長長的護甲劃在沉香桌椅的邊沿處,一點點數著時間的流逝。
半晌,她才抬首看墨珽,“你此番,有必勝的把握嗎?”
墨珽搖頭,實在不明白瞿良邪此問有何意義。行軍打戰,誰又能有必勝的把握?何況此番他隻為輔助,勝負隻看墨諄。
瞿良邪再問:“既不能勝,你塗炭生靈,又有何意義?”
墨珽苦笑道:“現下做什麽都毫無意義,隻是覺得人還活著,不做些什麽,也實在無趣些。”他深吸一口氣,麵色柔和下來,“我一生隨性,好不易下了決心,生死皆由造化去,無論勝敗都不退兵。”
“眼下戰局未定,你就現在營中待著,待局勢明朗些,我會送你回蜀地。”
他話音才落,營外傳來驚慌的前方戰報聲音,不待細問,已經有士兵跌跌撞撞闖入營中,“回稟王爺,白洲傳來急報,本該於昨日抵達的糧草被劫。”
三軍糧草供應不上,這戰也就沒什麽可打的了,墨珽心中一急,運送糧草一事本是秘密進行,即便軍中,也隻有三兩心腹知曉,好好的怎麽會被劫?
隨即抬眼盯著瞿良邪,“你做的?”見她滿麵淡定無絲毫驚訝,便已經知道答案,“難怪你來的有恃無恐,明知我在拖延卻絲毫不擔心。”
瞿良邪舒舒坦坦道:“行軍打戰之事我不大懂,唯有持仗幾分心計。”
候在外頭的將士皆聞聽此言,不覺怒上心頭,也顧不得昔日璉王爺的情分,紛紛闖了進來,手中冷兵對準紅衣夫人,大有將她立斬於前的氣勢。
三軍舉兵,他們一為墨珽之恩遇,二位璉王爺昔日情分,三為謀取一條生路。如今糧草被斷,蜀王敗局已經稍顯,他們一切努力,皆都白費。
而決定敗局的一棋,是這個女人所下。倘或她能袖手旁觀,尚且能留她性命。
“王爺,她既選了墨玨,就不再是蜀地的人,既然她先不仁在先,就休怪末將等人不義。不若捆了她去換糧草,若她一人分量不足,還有那蠻國王子,皇上不在乎她,難不成還不在乎與蠻國交惡嗎?”
墨珽垂首不言,副將之言不無道理,即便他不在乎生死,那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將士,卻不能不顧。眼下這局麵,將瞿良邪拿去換糧草,可謂是最好的方法,卻也是下下策。
誰都知道瞿良邪心計之深,她既然設計劫了己方糧草,又怎會輕易讓他們換回來?
眼前寒光冷刃於瞿良邪恍若無物,眼角眉梢帶著淺淺笑意,那笑中蘊藏著無數的未知。長長的護甲劃過沉香木的聲音,在肅靜的大營中格外的清晰,輕輕地刺在眾人心頭,就像是有無數螞蟻爬過,極癢,卻不能撓。
這兩個消息一出,軍心必動搖,即便拿自己換了糧草,這場戰,他們未戰先輸了。
她的目的達到了,唇角微勾,緩緩說道:“這位將軍此言差矣,淳王眼下並非沒有出路,一、拿蠻國王子去換糧草,皇上沒理由不換,其二拿蠻國王子同蠻國談條件,要他們出兵共同抵禦皇上。”
她轉頭去看上位身披戰甲的王爺,眉梢沉澱的笑意就徐徐升起的暖陽,散了一夜大雨帶來的陰霾,“至於我,大可斬於陣前,穩定軍心。”
她說的那樣懇切,那樣理所當然,那樣的輕描淡寫,仿佛她口中那個要斬於三軍陣前的人不是她。
營中將士哪個不是曆經戰場硝煙洗滌過的,見多了手足臨死時或醜陋或無畏的麵孔,早已經麻木了。可今日他們所見這個女子,卻叫他們心中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那種感覺令他們手中的刀劍顫抖哀嚎,仿佛眼前麵對並非弱質女流,而是千軍萬馬百萬雄師。
“再不濟,也可將蠻國王子斬殺立威,總之眼下軍心為要緊之處,料想我治理的蜀地尚且算是富裕,要支持一段時間足矣。同洲兵馬不多,撤去一半兵力征集糧草,來得及的。”
暖風掠過山穀高地,竄入營中,撩的眾人披風咧咧作響。整個軍營一片肅殺之氣,卻唯有瞿良邪臉上笑繾綣,柔柔語調,不知情的,怕要將她當做墨珽軍師,正為他出謀劃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