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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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珽的視線直直地落在瞿良邪身上,那一身鮮豔的色彩他並不陌生,營中每一個將士都不會陌生。那是在戰場上,隨處可見色彩,充滿了恐懼、野獸、甚至是絕望,那是同鮮血一般的顏色。
可瞿良邪的笑容在那身紅衣的襯托下,無所畏懼。
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叫那些男人生了恐懼之心,從前聽說她從政蜀地,手段如何高明,後來聽說她一舉入都,經曆九死一生卻仍舊活的精彩瀟灑。
如今她獨身闖營,麵對千軍萬馬刀光劍影亦不曾失了半分笑容,若說她是未知將死而不懼,倒不如說她明知將死,卻從容不迫。
“將軍百戰死,戰士何時歸?”靜靜的大營內,忽的傳來瞿良邪低沉的問話,半晌後,眾人方才反應過來。
有家室的皆不覺垂首,暗暗藏去眼中一抹相思。
孤身一人的,卻也想昔手足倒在自己身邊的情形,亦是不覺黯然神傷。
墨珽將一切收在眼底,軍心分明已經散了,豈是瞿良邪一個人頭能挽回的了的?他一手撐著額頭,漠然道:“將她請下去,沒有本王命令,誰也不許接近她。”
將士領命,上前來一把要拖走瞿良邪,手方才伸到一半,斜裏飛過一支匕首,斜斜貼著那隻即將碰到瞿良邪衣襟的手飛過。
墨珽頭也不抬地收回手,“本王是讓你請夫人下去,她在我營中受了半點委屈,那你們是問,”
那士兵才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自然是不敢造次,唯唯諾諾應下,對著瞿良邪一作揖,道:“夫人請!”
他的禮遇,落在瞿良邪眼中,就似一個笑話,一個令她無法笑出聲的笑話。
她起身,寬大的袍袖拂過沉香木上的劃痕,眉眼深處笑意愈發深濃,卻越是教人看的愈發不舒服。
“你一意求死,卻要拿數萬將士的性命與你陪葬,墨珽,你這般,同皇上又有什麽區別?” 一樣枉顧性命,一樣孤注一擲,一樣的叫人心疼。
瞿良邪的腳步聲漸遠,她的話卻還雲繞在營中每個戰士的心間,回蕩在墨珽的腦海中。半晌,他抬首,雙目如炬,冷聲道:“三軍整軍,三日後出發,一舉拿下同洲,與蜀王在白洲匯合。”
營中將士先是一驚,隨後皆整了整精神,齊聲應是。
殷都這些日子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公孫家族謀反一事還未落下,皇帝一紙罪己詔公諸天下,將那樁掩藏在眾人心底的舊年血案攤到明麵上來,喜者有之,悲者有之,憤者亦有之。
大街小巷,無一沒在談論此事,眾說不一。
秋風掃過塞北廣漠,千裏奔襲至殷都已經少了蕭索氣息。漫天星子懸在天邊,中間一輪血色的勾月半隱在細碎的雲層中,月光冷清,照見長街正疾步而行的二人。
因前些日子墨玨忙於朝政,疏忽了身體,有一點不適也不曾叫人來瞧,幾日間下來,竟愈發嚴重,今日晚間在上書房批折子,竟一頭栽倒了。
方淩這才急急去太醫院請了葉雲來。
二人至上書房偏殿,墨玨正麵色蒼白地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葉雲急急取出工具請脈,又細細檢查一番,後書了個方子,“積勞憂思,加上染了風寒未曾及時治療,有傷風之症。這幾日皇上切記要好好休息,不可枉費思量。”
方淩接了藥方去,囑咐人先煎藥來,爾後苦著臉道:“眼下是多事之秋,要皇上不思不勞,何等困難?身邊又沒個得力助手,又掛念著皇貴妃在外,哪裏勸得住?”
“待皇上醒來,微臣親自與他交代,公公先把皇上送回寢殿吧,暫時不要將折子送來了。”葉雲說著微微一頓,笑道:“朝中之事下官不甚懂得,料想皇上身邊也不是無人可用。聽說登聞院院首大人這幾日可賦閑在家呢。”
方淩聞言反應過來,拍了拍自己腦袋,可不是嗎?眼下這種時候,不找秦攀,還能找誰?
遂派人將墨玨送回寢殿後,又叫人通知了秦攀與墨相、瞿老三人入宮來,隻將皇上身子不適一事說了,恐怕這幾日不能處理朝政,問問二人該當如何?
皇上在這個檔口生病,叫幾人急了,尤其是秦攀,聽方淩話中的意思,這趟渾水自己跑不掉了。
“公孫正伏誅後,朝中一切以墨相與瞿老為瞻。”秦攀端坐在末尾,淡淡一句話就想要將自己摘幹淨了。
因瞿良邪幼年時同秦攀交好,瞿銘對秦攀也了解不少,由著他在一旁清閑,豈不浪費了才能。撫了撫花白的須發,笑道:“我與墨相終究都老了,不及你們年輕人思維敏捷,終究皇上今後還是要倚靠你們的。”
秦攀臉上賠著笑,心中卻暗罵難怪瞿良邪狡猾似狐狸,原是你這老狐狸深藏不露呢。
因此番墨玨一紙罪己詔,將當年所有罪責皆攬了下來,絕口不提墨太後,倒是令墨玉田對他有了異樣的看法。因此打定了主意,一心一意輔助他。秦攀這樣的人才,不用也委實可惜了些。
便也附和著瞿銘道:“瞿老說的正是此理,今後朝中的事,還要多多勞煩院首大人才是。”
秦攀臉上的笑終於是維持不下去,抽了抽嘴角,一隻老狐狸已經叫他無言以對,再加上一隻更老的,而且這兩隻老狐狸還聯手起來對付他一個,真真是有苦說不出。
方淩見眾人這般推諉,苦著臉道:“幾位大人就莫要互相推諉了,眼下朝中未平,前方戰事吃緊,無人主持可不行。”
三人這才收起各自心思,商議著朝中諸事皆由三人議過,取為之最重要的傳與皇上決斷。
墨玨醒來時已是三更十分,隻覺得渾身都被鈍器砸過一般,說不出的疼痛感。一睜眼,入眼是熟悉的明黃賬頂,稍稍鬆了一口氣,又閉上眼緩和一下遍布四肢的疼痛。
見他醒來,一直候在床邊的葉雲算是鬆了一口氣,“皇上可覺著好些了?”
墨玨閉著眼勾了勾唇角,苦笑道:“頭前你說起,朕還想著,什麽樣的痛是朕受不住的。現在想來著實不是你危言聳聽,但真痛的厲害。”
痛至昏厥,這樣的痛確實是無人能受得住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