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昔日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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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諄雖才十八,眉宇間還未褪去孩子氣,卻因幼年受墨璉親自教導,後又在瞿良邪膝下承教五年,對於政謀權變一道是在在行,行軍打戰亦是一把好手,隻是缺少曆練的機會。

    而從前瞿良邪在蜀地,沒少提拔能人誌士,如今皆為他所用,內有文臣出謀劃策,外有武將拚死衝鋒,蜀兵一時間勢不可擋,兵臨白洲城下,已經將白洲圍了三日,若非守城的梁容是個沙場老將,恐怕白洲已經破了。

    此番舉旗,墨諄雖打的是替天行道的名號,但他自己也清楚,造反就是造反,無論出於什麽目的,成王敗寇,將來運筆成書,還不是看勝利者如何篡改?

    因此他一直謹小慎微,在陵縣外圍紮營,因陸熏對這處十分熟悉,他便將帥帳設置在山腰上,依照從前的匪寨搭建營帳,除軍中領事的官員外,都住在這裏。

    因劉德一把火燒了涼山,整個大山一片焦土,能很清楚地看到數裏外連綿著的大營。

    墨珧才領兵過來,叔侄二人兵合一處,設下酒宴,閑閑敘了舊情,爾後又談起今後的安排。

    墨珽的糧草才被劫,對他們的打擊不小,好在蜀地民豐富饒,倒也不是什麽致命的大事。“侄兒已經叫人回蜀籌備糧草,將白洲攻下後,我們也可沿途征糧,王叔不必擔心。”

    墨珧道:“我倒不擔心糧草的事,反而是墨珽久攻不下同洲,更叫人擔憂。我聽說瞿良邪去了同洲,我們是否還要等墨珽?”

    墨諄神色一暗,吃了口湯,才道:“不必了,有夫人在同洲,珽王叔未必能過來。”

    他太清楚上太夫人的能力,有她在,有遭一日就是珽王叔舉手投降了,他也不會有絲毫的詫異。

    他話音剛落下,便有人進來同陸熏說了什麽,後者臉色變了變,又俯身在墨諄身邊敘說。

    墨諄聞言先是一怔,爾後苦笑著對墨珧道:“昊帝已經下了旨意,命珽王叔去為先帝爺爺守靈。”

    墨珧也愣了愣,“那同洲?”

    墨諄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將玉光杯子重重擱在木桌上,方才涼涼說道:“同洲自然是沒了的,珽王叔所率兵馬盡數潰散,沒走的,也都編入同洲守軍中。”

    整個帥帳一片死沉,幾個皇子中,墨珽武藝超凡又工於心計,即便是敗,也不該敗的如此徹底。更叫他們驚訝的,是墨玨那道旨意,麵對起兵造反的人,就這樣輕鬆放過?未免太大度了些。

    墨諄一杯接著一杯地倒酒,每次遙遙朝墨姚舉舉杯子,爾後一口飲下。如此四五次,臉上已經呈現了不正常的紅暈,眼神迷離起來,看著墨姚哧哧發笑,問道:“珧王叔究竟為何起兵呢?”

    墨珧垂首未答,墨諄又笑問道:“是為了我父親?還是為了封地?亦或者隻是為了自己的性命?”

    不等墨珧說話,他又搖著頭一一否定,“珧王叔想要做皇帝嗎?”

    見墨諄說話沒了章法,陸熏忙上前來攙著他起身,對墨珧賠了笑臉,“王爺喝多了,讓晉王爺見笑了。”

    墨珧招招手,示意她先扶墨諄下去休息,一人獨坐帥帳,悠歎一聲,終究墨諄還是太過年輕,沒有當年墨璉沉穩睿智。

    方進寢帳,墨諄便離了陸熏的手,一雙迷離的眼瞬間迸發出犀利的精光,冷聲吩咐道:“找個人盯緊珧王叔,謹防他在背後搗亂。”

    珽王叔一向清閑慣了,說他為了父親起兵墨諄到有幾分相信。但珧王叔此人向來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是個人精,此次能起兵相助自己,恐怕不止為了自保,他想要在戰勝後分一杯羹也不是沒有可能。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衝著那把龍椅去的,這樣他不得不防備了。

    已經失去了墨珽的支援,若墨珧再出什麽岔子,就但真沒法和墨玨對抗了。

    更為重要的一點,是他太清楚上太夫人的性格,若她來到,肯定會先瓦解二人之間的聯盟,墨珧這樣以利益為先的人,最容易動搖。

    陸熏點頭應下,抬首見英俊少年側臉在秋風中蘊出一絲滄桑,不覺絲絲心疼起來。猶豫了片刻,問道:“瞿良邪單憑一己之力便打掉了墨珽,她是在太危險了,王爺是否能……”

    不等她說完,墨諄一轉臉,滿麵寒霜,斬釘截鐵道:“無論動誰,唯有她不能動。”

    賬外蕭瑟的秋風也涼不過他話中的殺機。

    那一瞬,陸熏覺得,如果瞿良邪出事,這個人肯定會瘋的。他對那個女人,到底傾注了怎樣的感情?

    半晌,她咬了咬銀牙,方才重重地點點頭,“屬下知道了。”

    語畢,便轉身退出營帳。

    她走之後,墨諄一人在榻上獨坐良久,細細想著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父王去世那會兒,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塌了,甚至差點性命不保。但瞿良邪來了,她一身紅色製服,在滿是喪服的王府格外受人矚目。

    她迎著如刃的視線、滿目的嘲諷與憤懣,踩著那條送走父王的道路,來到他麵前,淡漠的眼眸微垂,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你是他的長子,他去後,整個蜀地都是你的,與其跪在這裏哀嚎,不如想想辦法如何安撫蜀地的子民。”

    那時她也才十四歲,瘦弱的身子才勉強撐起那套豔紅的衣服,那霞帔鳳冠如此刺眼,卻沒來由的,叫他心安。

    可他怎麽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同她站在對立麵。

    而彼時瞿良邪一行三人快馬加鞭已經趕至白洲,見城外冷清無人走動,城門口更是多處比平常規格多十倍的兵力,是以知道白洲形勢一定十分嚴重了。因此也不耽誤,騎馬就要入城,遠遠的便有一隊軍士前來將三人攔住,為首的小隊長道:“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進城,速速離去。”

    瞿良邪心下一沉,梁容既然已經下了禁城令,就表示白洲的情況不容樂觀了。她下了馬來,整了整衣襟,方才朝沁兒遞了個眼神過去。

    沁兒心領神會,從肩上取下匣子,褪去包裹著的布帛,雙手托舉過頭頂,高聲道:“皇上靈金令劍在此,還不速速放行。”

    領頭的小隊長細細看那個盒子,明黃的盒身上雕龍刻鳳,中間凹進去一個寶劍形狀,便知是皇宮廷禦用之物,但他們不知真假,又見麵前的三人都麵色蠟黃風塵仆仆,一時不知如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