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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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對朝堂上的事情了解多少?”瞿良邪深吸一口氣,眼前的人叫她覺得陌生,仿佛從未相識一般。可他又分明就是那個總愛跟在她後麵亦步亦趨的孩子。

    墨諄自然是明白瞿良邪話中的意思的,父王一生兼愛,也是為了大釗和平而亡。但他不滿的是墨玨將此事隱藏的滴水不漏,將蜀地一幹人都當做了白癡。“夫人從前總教導,廟堂之上無良善,掃好自家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又怎麽問起我朝堂上的事情呢?”

    盯著墨諄看了半晌,瞿良邪終究隻能輕輕地歎口氣,微微垂下的眼眸斂盡秋色,薄施粉黛的麵頰上,漸漸露出一絲惋惜,“你終究,不像他。”

    她想,若是璉哥哥還在世,值此時刻,會怎樣做?是為了他心中的天下大義滅親?還是抽身離去不管諄兒死活?亦或者是助他一臂之力?

    可無論她再怎麽想,她的璉哥哥都不會再告訴她該怎麽抉擇,茫茫前路,她隻能一個人跌跌撞撞地摸索著前進。

    “諄兒……”半晌,她抬起眼眸,那雙曾經睥睨天下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一絲哀求,即便是向墨玨求饒時也不曾露出的的軟弱神情。聲音微微一滯,頓了片刻,方才繼續說道:“收手吧,世間之事本就無公平可言,難道你真的要陳年舊案再次重現,讓大釗再被鮮血染紅嗎?”

    她的聲音如此無力,實在不像舊年間揮斥方遒的上太夫人。

    墨諄盯著瞿良邪看了一會兒,下意識地翻轉著手中的酒碗,一字一頓道:“夫人這樣說,便是將父王往的一幹二淨了?你是喜歡上墨玨這個人,還是喜歡上皇貴妃這個稱呼?”

    瞿良邪大概永遠也想不到,有一天會從這個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她伸手抓了抓心口,隻覺得又癢又痛,卻不能撓,隻能靜靜地感受著那顆因激憤而快速跳動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

    “我在你眼裏,便是那水性楊花之人?”涼涼的一句話出口,她撫了撫腰間那枚勾月玉佩,忽的柔柔笑開,“罷了,原本你就是個孩子,若能理解,也就不會輕易被人蠱惑了。”

    她的笑那樣輕那樣柔,就似每一個他來請安的晨間,她總是躺在廊下的梨花木椅子上,朝他露出這樣淺淺的、帶著一絲寵溺的笑意。

    隻是這笑每次都刺的墨諄的眼生疼,在那雙盛滿了笑意的眼中,自己到底隻是一個孩子罷了。

    “孩子也好,大人也罷,夫人為蜀地所做的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裏,我也不例外。因此,為了報答夫人,本王已經決定,讓夫人做蜀地的王妃,將來戰爭一勝,你便是大釗的皇後,我會為你空置六宮,這天下間,再無人可以傷害你。”

    他轉著手中的就粗瓷茶碗,學著昔年蜀地夫人淡淡的語氣,說的那樣漫不經心。

    卻聽得瞿良邪心中一顫,腦袋裏‘嗡’的一聲炸開,一張臉氣的醬紫,開口不及說話,已經是一口鮮血灑在桌上,鮮豔的色彩濺在那雙翻轉酒碗的大手上,猩紅的刺目。

    一旁的沁兒忙從袖中取出一粒護心丸給瞿良邪服下,遞了幹淨茶水,拍打著瞿良邪的背部為她順氣,一麵怒瞪墨諄,“王爺好歹是璉王爺的長子,竟也說出這般沒臉的話來,莫說小姐是王爺的繼母,就是昔年悉心教導之情,是個男兒也斷然說不出這樣的話來。璉王爺可在天上看著你呢!”

    沁兒向來是向著墨諄的,這次也實在忍不了了。

    墨諄眉梢一揚,將眼中一絲擔憂隱去,似笑非笑地看著瞿良邪,“怎麽,你能嫁給皇叔,就不能嫁給我嗎?父王死了那麽多年,與其便宜了墨玨,倒不如我先收下,夫人放心,本王會對你從一而終的。”

    “混賬!”瞿良邪蹙眉低喝一聲,別開珍珠與沁兒,咬牙起身,踉蹌兩步上前,揚手便給了墨諄一巴掌。又急喘了幾口粗氣,方才說道:“我怎會教出你這樣不知廉恥的畜生,真真是枉費多年心血。”

    墨諄摸了摸挨打的半邊臉,有點疼,好在不及她話能傷人。他轉頭,斂去眸中笑意,犀利的眼神似乎要將瞿良邪灼穿一般,“反應如此激烈,可不是夫人的性格。今你已經入殷都為妃,便算不得我蜀地的人,自然也無母子之說。你能以弟妹之身下嫁皇帝,以嬸子之身下嫁侄子,又有何關係?”

    眼見瞿良邪臉色被氣的煞白,他又揚了揚眉,繼續說道:“說起來,你與父王連天地都不曾拜,實在算不得他的妻。”

    如此一句話出口,瞿良邪方才緩下去的一腔熱血又湧了上來,整個口腔都充斥著血腥味,血絲一點點從嘴角溢了出來。

    “你但真要如此?”她一張口,滿嘴的鮮紅看的人觸目驚心,沁兒急的用手帕去擦,可瞿良邪嘴角的血絲不斷往外冒,止也止不住的。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夫人為我治理蜀地多年,我便將這浩渺天下當做一場煙花贈與夫人,豈不妙?”他說著,將手中濺滿了鮮血的茶碗往桌上一扔,起身,用手去擦瞿良邪嘴角的血絲,眼眸溫和,聲音也是柔柔的,“像夫人這樣的女子,天下間有幾個男人不動心的?不要想著逃跑,陸熏能殺的,不止墨珽和檸兒。瞿府也好,你身邊這兩個丫頭也罷,他們都不是對手。”

    如此風淡雲輕的威脅,聽得瞿良邪無聲苦笑。她也曾這般軟言細雨威脅別人,為了蜀地,為了自己,也為了眼前這個人。可如今,她所傳給他的上位者之道,他用來對付自己了。

    從前教導他時,還當心他一個孩子是否能夠理解,如今看來,他不僅理解了,還運用自如。隻是她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悲哀,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是她始料不及了。

    她將半個身子倚靠在沁兒身上,撫著腰間那枚勾月玉佩,身心俱疲,咧著嘴角涼涼發笑,“我以為你身體裏流著璉哥哥的血脈,稍加引導必定成材,終究是我滿腔心血錯負,今時你的短見,葬送了蜀地也葬送了你自己。”

    “夫人請吧。”墨諄不動聲色地彎了彎腰,做出請的姿勢。(m.101novel.com)